张铁柱怀揣着那包沉甸甸、散发着奇异气息的松露,如同怀抱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小心翼翼,又充满希望地踏上了下山的路。与上山时的绝望和麻木不同,此刻他的脚步虽然依旧沉重(身体透支),但眼神里却燃着两簇小火苗。
他必须尽快回到村里,想办法将这些松露出手,换成实实在在的钞票,去填上赵有财那张贪婪的嘴。每拖延一分钟,爷爷和“翠兰”就多一分危险。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到村子边缘,趁着清晨人少,像做贼一样溜回了自家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爷爷大概还没起来,或者……是不想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猪圈里,“翠兰”听到动静,立刻发出了急切的哼唧声,意念传来:
“哼唧哼唧!(回来了?东西呢?快给本宫看看!那味儿勾得本宫一晚上没睡好!)”
铁柱心中一暖,这老母猪虽然嘴损,关键时刻还是挺靠得住的。他快步走到猪圈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解开胸前的包袱,将里面那几块黑乎乎、疙疙瘩瘩的松露展示给“翠兰”看。
“就是这些,翠兰,你确定这玩意儿真值钱?”铁柱还是有些忐忑,毕竟之前“亮晶晶石头”的教训太深刻了。
“翠兰”的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它巨大的猪头努力挤出围栏,鼻子使劲嗅着那几块松露,喉咙里发出享受的、近乎陶醉的“哼哼”声,意念也变得激动无比:
“哼!哼唧——!!(没错!就是这个!纯正的‘山珍’味儿!精华!都是精华!比那些破石头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它用鼻子小心翼翼地拱了拱其中最大的一块松露,继续传递意念,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如同老饕般的笃定:
“哼唧~(这个我认识!虽然长得丑,但老贵了!以前……呃,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本宫还在猪崽的时候,闻到过类似的味道,是从两个偷偷摸摸进山的人身上传来的!他们为了挖这么个小玩意儿,差点打起来!后来听说,就这么一小块,能换好几袋上等的精饲料!够本宫吃一个月!)”
好几袋精饲料?!够它吃一个月?!
铁柱的心脏不争气地“咚咚”狂跳起来!他虽然不知道精饲料的具体价格,但也清楚那绝对不便宜!一头猪一个月吃掉的好饲料,怎么也得几十块吧?那这一块松露,岂不是就能值几十块?!他这里可有七八块,加起来两三斤呢!
“真……真的?你没骗我?”铁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哼!(本宫骗你作甚!)”“翠兰”不满地甩了甩耳朵,“这玩意儿,听说只有那些城里顶高级的饭馆,还有那些钱多得没处花的两条腿才吃得起!他们管这个叫……叫什么‘黑钻石’!对!就是钻石!亮晶晶的石头里最硬最值钱的那种!”
黑钻石?!
这个比喻让铁柱更是热血上涌!钻石啊!那可是传说中的东西!虽然这松露是黑的,但能被称作“钻石”,其价值可想而知!
“翠兰”的“证词”,结合这松露独特的香气,以及李狗蛋之前吹嘘的“几千块一斤”,铁柱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的狂喜和……巨大的信心!
他真的有救了!非但能还清二百块的债务,甚至还能剩下不少!可以给爷爷买药,可以给家里添置点东西,可以……可以让他稍微喘口气,继续他那坎坷的“神豪”之路!
“太好了!翠兰!你真是我的福星!”铁柱激动得差点想抱住猪头亲一口。
“哼~(知道就好~)”“翠兰”得意地昂起头,但随即意念又严肃起来,“哼唧!(不过,傻小子,这东西金贵,也招人眼红。你怎么卖?卖给谁?可别像上次那样,被人当冤大头骗了!)”
这话像一盆冷水,让铁柱稍稍冷静下来。是啊,怀璧其罪。他现在是全村公敌,又身负“投毒”嫌疑,拿着这么值钱的东西,稍有不慎,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直接找赵有财?告诉他我用这个抵债?那无异于与虎谋皮!赵有财肯定会把价格压到最低,甚至可能直接抢走,然后照样找他麻烦。
在村里公开叫卖?恐怕没人识货,也没人敢买(怕得罪赵有财),反而会立刻走漏风声。
唯一的出路,还是得去镇上,或者……去更远的县里、市里,找一个识货的、出得起价钱的买家。
但路费呢?他对那些地方一无所知,怎么找买家?
就在铁柱再次陷入沉思,眉头紧锁时,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是赵小栓和他那几个跟班的声音!
“张铁柱!滚出来!期限到了!钱准备好了没有?!”
“再不开门,我们可要砸门了!”
讨债的来了!比预想的还要早!
铁柱脸色一变,赶紧将松露重新包好,塞进怀里,死死捂住。绝不能被他们发现!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走到院门口,拉开了门闩。
门外,赵小栓带着三个青年,叉着腰,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看到铁柱出来,赵小栓皮笑肉不笑地说:“哟,还真敢出来啊?钱呢?二百块,一分不能少!”
铁柱看着他们,心里飞速盘算。硬扛肯定不行,只能先虚与委蛇,拖延时间。
“赵小栓,”铁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钱……我正在想办法凑。你再宽限我一天,就一天!明天这个时候,我一定把钱给你!”
“宽限一天?”赵小栓嗤笑一声,上前一步,用手指戳着铁柱的胸口,“你他妈当老子是傻子?昨天让你侥幸糊弄过去,今天还想故技重施?我看你就是没钱!想赖账!”
他身后的跟班也起哄道:“栓哥,别跟他废话!直接进去搜!值钱的东西全拿走!”
“对!还有那头瘟猪!拉走抵债!”
说着,几人就要往院子里冲!
“站住!”铁柱猛地张开双臂拦住门口,眼睛通红,“我说了明天给就明天给!你们要是硬来,我就……我就去派出所告你们抢劫!”
“抢劫?”赵小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一个下毒的嫌疑犯,还敢告我们抢劫?老子今天就是把你家拆了,也没人敢说个不字!让开!”
双方正在僵持,剑拔弩张之际,一个略带威严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干什么呢?大清早的,在人家门口吵吵什么?”
众人回头,只见村长张富贵背着手,皱着眉头走了过来。他显然也听说了昨天腹泻风波和昨晚的会议,脸色不太好看。
看到村长,赵小栓的气焰稍微收敛了一些,但还是指着铁柱告状:“村长,您来得正好!张铁柱这小子欠钱不还,还想赖账!”
张富贵看了一眼脸色苍白、但眼神倔强的铁柱,又看了看咄咄逼人的赵小栓几人,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叹了口气,对赵小栓说:“小栓啊,逼债也不是这么个逼法。铁柱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二百块不是小数目,总得给人点时间筹措。”
“他都筹措几天了!我看他就是想赖!”赵小栓不依不饶。
“这样吧,”张富贵沉吟了一下,看向铁柱,“铁柱,我再帮你做个主。就按你说的,再宽限你一天。明天这个时候,你要是还拿不出钱,我也就不管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如何?”
这话看似在帮铁柱,实则也是将他逼到了墙角,没有任何退路了。
铁柱知道,这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他咬了咬牙,点头道:“好!就明天!多谢村长。”
赵小栓虽然不满,但村长发了话,他也不好再闹,只是恶狠狠地瞪了铁柱一眼:“行!张铁柱,我就再等你一天!明天要是见不到钱,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们走!”
撂下狠话,赵小栓带着人悻悻离去。
村长看着铁柱,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铁柱啊,不是我说你……唉,好自为之吧。”说完,也背着手走了。
院门口,再次只剩下张铁柱一人。
他靠在门框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的对峙,耗光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力气。
一天!他只有一天的时间了!
他必须立刻行动,将这些松露换成钱!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通往镇外的方向。
看来,只能冒险去县里碰碰运气了!就算乞讨,也要讨到路费!就算被骗,也要赌这一把!
他转身回屋,将那包松露再次仔细藏好,然后开始翻箱倒柜,寻找家里任何可能值点钱、能凑出路费的东西。
希望,就在那几块黑乎乎的“黑钻石”上。而通往希望的路,却布满了荆棘和未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