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柱握紧柴刀,拨开纠缠的灌木和藤蔓,朝着后山山顶的方向艰难跋涉。越往上走,地势越陡峭,林木也愈发茂密幽深。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只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投下些许晃动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腐烂的树叶味道,以及各种不知名植物的混合气味。他努力翕动鼻子,试图分辨出“翠兰”所说的那种“特别而浓郁”的“精华”味道,但除了森林固有的复杂气息,他一无所获。
“哼唧!(往上!再往上!就在那片光秃秃的岩石下面,有几棵老栎树的地方!味道越来越浓了!)”“翠兰”的意念断断续续,却异常执着地指引着方向,仿佛那股“味道”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铁柱不敢怠慢,咬牙继续向上攀爬。汗水浸湿了他破旧的外套,身上的淤青在剧烈运动下隐隐作痛,柴刀不时需要劈砍挡路的荆棘,手臂早已酸麻。那几只被他称号吸引来的苍蝇,居然也锲而不舍地跟了一路,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更添了几分烦躁和狼狈。
但他此刻心无旁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寻找那可能的“一线生机”上。他甚至暂时忘记了【粪海狂蛆】的耻辱,忘记了二百块的巨债,忘记了全村人的敌意。生存和翻盘的本能,驱使着他在这片希望渺茫的山林中奋力前行。
终于,在接近山顶的一处背阴坡地,他看到了“翠兰”描述的场景——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地面裸露着灰黑色的岩石,几棵虬枝盘结、树皮粗糙的老栎树顽强地生长在石缝之间,投下大片阴影。
这里的光线更加昏暗,空气也似乎更加潮湿、阴冷。
铁柱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心脏因为紧张和期待而狂跳。他再次深吸一口气,仔细分辨着空气中的味道。
起初,依旧是那股森林里常见的、带着腐殖质的土腥气。但渐渐地,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奇异气味,钻入了他的鼻腔。
那是一种复杂的、难以准确形容的气息。不香,也不臭,带着点泥土的腥涩,又隐约有一丝类似麝香、蜂蜜、甚至还有一点点……发酵玉米秆的混合味道?这气味非常淡,若有若无,若非“翠兰”提前指明,他绝对会忽略过去。
但这股味道,似乎与李狗蛋之前描述的松露“异香”,以及昨天集市上那个假松露的淡淡怪味,都有些相似,却又更加内敛、更加醇厚!
难道……真的是松露?!而且,听“翠兰”的意思,这里的“味道”比之前那些“烂石头”浓郁得多?!
铁柱的精神瞬间高度集中!他像一只寻找松露的猎犬(虽然他的鼻子远不如“翠兰”),弯下腰,几乎是匍匐在地,在那几棵老栎树的根部周围,一寸一寸地仔细搜寻起来。
地面是岩石和硬土的混合,覆盖着薄薄的苔藓和落叶。他用手扒开落叶,用柴刀小心地撬动松软的土层,眼睛瞪得溜圆,不放过任何一点异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泥土里。那几只苍蝇还在他头顶盘旋,但他已经完全无视了它们。
突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块与周围土壤硬度不同的东西!有点硬,但又带着点弹性!埋得并不深!
他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动作变得更加轻柔,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用手和柴刀,将周围的浮土一点点清理开。
很快,一个鸡蛋大小、形状不规则、表面布满细小疙瘩、颜色深褐近乎黑色的块状物,暴露在了空气中!
正是它!那股奇异而醇厚的气味源头,正是从这个“黑疙瘩”上散发出来的!
铁柱颤抖着手,将这块“黑疙瘩”捧了起来。入手沉甸甸的,表面沾着湿润的泥土,那些小疙瘩摸起来有些硌手。它其貌不扬,甚至比昨天集市上那个假的还要丑,但那股独特的、凝聚的、仿佛蕴含着大地精华的气息,却做不得假!
“是……是这个吗?翠兰?”他激动地用意念询问。
“哼唧!哼唧哼唧!(没错!就是它!就是这个味儿!纯正!浓郁!比集市上那个假货强太多了!快!再看看周围!应该还有!)”“翠兰”的意念充满了兴奋和肯定。
铁柱大喜过望!他强压下立刻仰天长啸的冲动,将这块松露小心翼翼地放进包袱里,然后用更加充沛的干劲,继续在附近挖掘起来。
果然!如同“翠兰”所料,在这几棵老栎树的根系周围,他又陆续找到了四五块大小不一的松露!有的只有核桃大,有的比拳头还大!它们都深埋在浅表土层下,依靠着栎树根系共生。
每一块松露被挖出,都带着那股令人心安的奇特气息。铁柱的手因为激动而不住颤抖,他看着包袱里那几块沉甸甸、黑乎乎的“宝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发了!这次可能真的发了!
这些可是真正的、野生的松露啊!不是李狗蛋吹嘘的,不是集市上假冒的,而是他张铁柱亲手从后山挖出来的!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能卖多少钱,但绝对比他那二十块家当值钱!说不定……说不定真能凑够那二百块,甚至还有剩余!
希望的火焰,在他早已冰冷的心底,重新熊熊燃烧起来!
他忘记了疲惫,忘记了疼痛,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土拨鼠,在那片区域反复搜寻,直到确定再也没有遗漏,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包袱里,已经多了七八块大小不一的松露,加起来恐怕有两三斤重!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其貌不扬,却散发着能改变他命运的神秘气息。
铁柱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棵老栎树,看着怀里的包袱,咧开嘴,想笑,却又觉得鼻子发酸。
绝处逢生!
真的是绝处逢生!
在他被逼到悬崖边上,几乎要放弃一切的时候,是“翠兰”,是这后山,给了他这意想不到的转机!
“翠兰!谢谢你!等卖了钱,老子给你买最好的精饲料!”他发自内心地用意念对远在村里的“翠兰”说道。
“哼~(这还差不多~算你小子有良心。)”“翠兰”得意地哼唧了一声。
激动过后,冷静下来的铁柱开始思考下一步。这些松露必须尽快出手,换成钱!留在手里夜长梦多。而且,赵有财给的期限就是今天,他必须赶在对方动手之前回去!
可是,卖给谁?怎么卖?
再去镇上集市?他昨天才在那里闹出“人猪大战”,今天又顶着一个【粪海狂蛆】的称号(虽然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己心虚),恐怕一露面就会引起骚动,甚至被赵有财的眼线发现。
直接找饭店?镇上那些小饭馆,恐怕不识货,也出不起价钱。
难道……要去县里,或者市里?
可他身无分文,连路费都没有!而且,他对那里一无所知,人生地不熟,怀揣“巨款”(在他看来),更容易被人坑骗。
一个个难题接踵而至,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似乎又遇到了现实的冷风。
但这一次,铁柱没有像之前那样轻易陷入绝望。他看着怀里的松露,感受着它们沉甸甸的分量,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如何,他手里有了筹码!有了搏一把的资本!
他必须想办法,尽快将这些松露变现!
他将松露用包袱皮仔细包好,紧紧系在胸前,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目光投向了山下村庄的方向。
是时候,回去面对一切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怀里揣着的,不再是绝望,而是……可能扭转乾坤的“黑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