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挣脱阿柴,不悦道:“我怎会知道?小哥你穿戴不凡,应当是个官宦人家的公子吧?不如自己打听打听去。”
阿柴一阵心悸,胡乱扔下些碎银,不等老板找钱,慌慌张张赶到掌军衙门,问了一圈,没有结果。
这时卫兵来报,说沙罗多召阿柴入寝宫一叙。
皇宫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什么异样。但阿柴迈入沙罗多寝宫时,赫然看到沙罗多和安呼硕身披白麻布袍,端坐在前厅等他。
阿柴心中咯噔一下,不祥之感似乌云般翻涌袭来。
“阿柴,昨日你大逆不道,本该碎尸万段!但作为男人,为师理解你。”沙罗多示意阿柴坐下,一脸悲戚状。
“徒儿一时想不开,罪该万死。师父大度,徒儿感激涕零!”阿柴咬着后槽牙,向沙罗多行礼赔罪。
沙罗多摆摆手道:“不必说这些了,人没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为师今日是要向你表达歉意的。”
“汗王……师父,何出此言?什么叫……人没了?”
“唉,天有不测风云啊!”沙罗多道:“昨日,暖春阁不知哪个贱婢外出,染了恶疫回来,不出几个时辰,整个暖春阁的人都,都没了……”
“什么!!”
阿柴惊跳而起,奔向沙罗多,却只迈了两步,双腿发软,不能行走,跪坐在地上。
“那,兰妃呢?”
“兰妃她……也去了。”
“什么,师父,你在说什么?” 阿柴哭着嚎着,泪水喷涌而出。
“好徒儿,你眼光不错,兰妃是名好女子,也别怪师父夺你所爱,师父是真喜欢她。兰妃走了,为师也很难过,今日都未上朝啊……”
沙罗多故作摇头叹息状,偷偷瞄了一眼崩溃的阿柴,继续道:
“一整日师父都在想,定是师父的帝王之气太盛太过,兰妃她命中承不住这福分,才有此劫难。若兰妃是与你结合,或许可以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唉,为师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她啊!”
阿柴心神早已一片空白,跪在原地,不住地哭泣。
沙罗多微微一个冷笑,走到阿柴身边,掏出一只玉雀,说:
“徒儿,这玉雀,你存着,留个念想吧。师父也很悲痛,将来你若难过,便来找师父喝喝酒,说说话。人死不能复生,总要往前看,咱俩这么多年师徒情分,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没了,知道吗?!”
说罢,沙罗多朝安呼硕招手道:“走吧,让本汗徒弟自个儿待一会。”
那玉雀正是阿柴送给小丫那只,被沙罗多摔成两半,如今又已然粘合到一块。阿柴颤巍巍地捧起,在手中轻轻摩挲,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窗外,安呼硕问道:“汗王,当心这小子过两天清醒之后,对您不利!”
“知道!”沙罗多烦躁地扯下身上的白麻布袍,“这段时间本汗自会提防着他。过两三个月,待他风头过了,这些破事儿也都平息了,你按老计划,找个由头把他处理了!”
…………
一连几天,阿柴终日借酒消愁,浑浑噩噩。
这夜,阿柴酒醒,取来酒囊便灌,却发现已滴酒不剩。
阿柴挂着酒囊,到街上买酒。然而已近子时,各个商铺都早已关门打烊了。
阿柴摇摇晃晃地在一家酒铺子前停下,“咣咣”砸门,嘴上喊着:“来人,爷爷要买酒!”。
砸了一阵,灯亮了,里边不耐烦道:“去去去,都什么时候了,要买酒,明早来!”
阿柴大怒,卸下斧子,借着醉意一凿子劈砍下来,门板裂开一条大缝,木渣四溅。阿柴冲着裂缝抬腿一脚,“嘭”一声,踹出一个大洞来。
正巧两名巡城的士兵经过,听到动静,呼喝而上,才发现凿门的竟是自己顶头上司。
“柴掌军!”士兵大惊,单膝下跪。
“滚,都给爷爷滚!”阿柴双眼充血,用斧子指着士兵大吼。
这时,一坛佳酿从门板大洞里递了出来。
“掌军大人,小的有眼无珠,大人大量,扰了小的吧!这是店里最好的酒,大人拿去,若是喝好了,再来拿。”门内,老板怯怯地说。
阿柴拿了酒,晃晃悠悠走了两步。一名士兵上前扶住劝道:“大人,我送您回府吧。”
“滚开!”阿柴推开士兵,“谁,谁说爷爷要回府?巡你的街去!爷爷我……我要回掌军衙门办……办公!”
就这样,阿柴拎着酒坛子,踉踉跄跄地晃到掌军衙门。
当夜值守大门的卫兵正坐在台阶上,低首抽泣,看到阿柴突然来到,大惊失色,赶紧跪下求饶。
谁知阿柴咧嘴大笑,一屁股坐到卫兵身边,搂着他肩膀说:“兄弟,咋了?难受了?来,哥哥我陪你喝两杯!”
阿柴举起坛子,吨吨吨先自己灌了几口,单手递到卫兵面前道:“喝!”
卫兵不敢接。
“怎,怎么?看不起老子?”阿柴面露愠色,换了命令的语气:“给我喝!”
这回,卫兵不敢不从了。
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酒坛见底时,两人已经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兄弟,”阿柴问:“这大半夜的,你哭个啥子?”
“哥,你不知道,我姐死了。今夜是她头七夜!”
“咋死的?”
“我姐她走得突然,一定是被人害的!” 卫兵说完,又抽泣起来。
阿柴听完,豪气上涌,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一把将酒坛掼在地上,摔得粉碎,大声嚷道:“说,是谁害了咱姐?告诉哥!哥替你报仇!”
“哥,此话当真?”卫兵带着七分醉意,两眼放出光来。
“少废话!快说,咱姐是谁,怎么死的,谁害她的?”
卫兵抹了把泪,开始娓娓道来:“我姐小名换做杏儿,十岁出头就去了宫里做婢女。前些日子,汗王纳了新妃,住在暖春阁,我姐被派到那里去了?”
“暖春阁?”阿柴一惊。
“对,我姐说,她主子叫兰妃。”
此话一出,阿柴登时酒醒了大半,身上不由打了个寒颤。
“然后呢?快说!”
“我姐说,那兰妃虽然脾气不好,经常责骂,但赏赐却也大方。就这样,我姐做得好好的,谁知七天前,突然人就没了,说是染了恶疫,整个暖春阁的人都没了。”
卫兵越说越伤心,呜呜地哭。
“别扯这些没用的!你怎么就敢说你姐是被人害的?快讲!”
阿柴急了,揪着卫兵的领子,几乎把他提了起来。卫兵咳了几声,喘着气儿道:
“哥,我姐出事那天傍晚,我还找过我姐,她活蹦乱跳的,人好得很,怎么会突染恶疫死了呢?就算真有发病如此凶急的恶疫,可兰妃当日根本就不在暖春阁,怎么也会染病死了呢?”
阿柴酒意全无,大声喝问:“兰妃不在暖春阁?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