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四年 元月 朔日 天气晴 心情:发现惊天大秘密
今日元会,百官朝贺。曹公志得意满,赐宴群臣。我因昨夜与奉孝小酌,头微痛,正寻思找个角落偷闲,却见叔父文若端坐席间,姿态是一贯的端正雅重,只是……
只是他面前那碟晶莹剔透的糖渍梅子,似乎下去得格外快。而且,我敏锐地注意到,他每次都是用袖角极其优雅地遮掩,迅速拈起一颗,再借着举杯饮酒的间隙送入唇中。动作行云流水,若非我与他相识数十年,绝难发现那宽大朝服袖摆下,隐藏着如此迅捷的“小动作”。
这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我那位叔父,荀文若,是何等人物?是“清秀通雅”的典范,是“王佐之才”的标杆,是连咳嗽都要严格按照礼法规矩来三下的端正君子。公开宴席上贪恋零嘴?这简直比听说主公突然要跟刘备结拜兄弟还令人惊悚。
我按捺不住好奇,趁敬酒之际,踱步到他案前,低声道:“叔父,这梅子看来甚合口味?”
文若举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面上波澜不惊,只淡淡瞥我一眼:“尚可。公达今日似乎清闲。”
好嘛,直接转移话题,还暗指我无所事事。果然是叔父的风格。
但我荀公达是何许人?我可是连主公都能忽悠的能手,岂会轻易放弃?我顺势在他身旁坐下,叹道:“唉,侄儿是心中烦闷。主公前日又询及立嗣之事,言语间似有属意于子桓(曹丕),却又问及子建(曹植)才华……此等大事,侄儿实难决断,想请教叔父高见。”
我故意抛出这个敏感话题,料定以文若的谨慎,必会斟酌言辞。果然,他微微蹙眉,沉吟片刻,方欲开口。就在这当口,他那只修长白皙、本该执笔安天下的右手,又似不经意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中探出,精准地掠走了一颗梅子,整个过程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我:“!!!”
我强作镇定,继续道:“叔父以为,立长立贤,孰重?”
文若将梅子核悄然吐入备好的巾帕,动作依旧优雅,只是耳根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平稳:“此乃主公家事,亦是国本。当以社稷安稳为重,循礼法,观德行,不可妄加揣测。”
他说得冠冕堂皇,但我分明看到,他说话时,舌尖极快地舔过唇角,似在回味那抹酸甜。而且,他一边说着“不可妄加揣测”,一边又拈起了一颗梅子!
我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天啊!我发现了什么?荀文若,汉室最后的道德标杆,曹营第一端庄君子,居然是个嗜甜如命、还偷偷摸摸吃的……隐藏吃货!
这个发现,简直颠覆了我几十年来对他的认知。我努力回想,似乎每次宴席,文若案前的甜点、蜜饯总是消失得最快,以前只当是仆役收拾勤快,或是他赏给下人了。如今想来,细思极恐!原来这位叔父大人,一直用他完美的礼仪,掩盖着这不为人知的小癖好!
宴会后半程,我完全没心思听主公说了什么,全程都在暗中观察文若。我发现他不仅对那碟梅子情有独钟,当侍者端上淋了蜂蜜的酥酪时,他眼底闪过的那一丝极快的光亮,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虽然他依旧吃得慢条斯理,但那份专注和满足,与他讨论军国大事时的严肃截然不同。
散席后,我故意与他同行。
“叔父,今日这酥酪甚美,甜而不腻。”我试探道。
文若脚步未停,目不斜视:“嗯,尚可。”
“侄儿觉得,那糖渍梅子更是酸甜开胃,令人回味无穷。”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目光深邃:“公达,你今日话似乎有些多。”
我立刻噤声。看来,叔父的警惕性很高。但这更证实了我的猜测——他在掩饰!
夜里,我找到郭嘉,神秘兮兮地分享了这个惊天大发现。奉孝听罢,拍案大笑,差点从榻上滚下去:“哈哈哈!文若先生竟有如此可爱之处!妙哉!公达,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我茫然:“意味着什么?”
奉孝挤眉弄眼:“这意味着,以后若有事相求于文若先生,不必再引经据典、苦口婆心,只需备上一盒上好的江南蜜饯或西域葡萄干,或许便能事半功倍!”
我恍然大悟,深觉有理。果然,奉孝才是洞察人心的高手。
不过,玩笑归玩笑,我自然不会真的拿叔父的小秘密去“要挟”他。只是,知晓了这位一向如山岳般稳重的叔父,也有如此鲜活、甚至有些“幼稚”的一面,反倒觉得他更亲切、更真实了。在这乱世之中,谁还没点无伤大雅的小癖好呢?
比起主公那些动不动就要倒立骑马的奇思妙想,叔父这点偷偷吃甜食的爱好,简直是可爱至极了。
嗯,明日就让下人去搜罗些珍奇果脯蜜饯,以“探讨政务”为名,给叔父送去。顺便看看,这位端庄的君子,见到美食时,那强装镇定却又隐隐发光的眼神。
这日子,似乎因发现了叔父的小秘密,而变得更有趣了些。
建安十四年 元月 初五 天气微寒 心情:憋笑成功
今日休沐,我带着一盒精心挑选的、来自交州的椰枣和岭南的荔枝干,去了叔父府上。
果不其然,当我“无意间”打开食盒,露出里面晶莹饱满的果脯时,叔父正在训诫侄孙(他儿子)荀恽功课的严肃表情,瞬间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松动。虽然他很快恢复了常态,并严厉地让荀恽退下继续读书,但我捕捉到了他瞥向食盒那飞快的一眼。
“公达何事?”他端起茶杯,故作淡然。
我笑道:“并无要事,只是偶得些南国风味,知叔父见多识广,特带来请叔父品鉴一二,看是否名副其实。”
文若沉吟片刻,方道:“既如此,便尝一尝罢。”
他拈起一枚椰枣,动作依旧优雅从容,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我紧紧盯着他,只见他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神,但喉结轻轻滚动,嘴角那极力抑制却仍微微上扬的弧度,出卖了他内心的愉悦。
“尚可。”他评价道,语气平淡,却又伸手取了一枚荔枝干。
这次,他咀嚼的速度似乎快了一点点。
我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一本正经:“叔父觉得,这交州椰枣与昔日洛阳宫中的贡品相比如何?”
文若动作一顿,抬眼看了看我,目光中带着一丝了然的意味,仿佛看穿了我的“诡计”。但他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淡淡道:“时过境迁,旧物难寻,何必比较。”
说罢,他竟将食盒往自己这边稍稍挪近了一些,然后开始与我谈论起近日的朝局,关于如何抑制豪强、选拔寒门等正经事。
我自然是顺着他的话题,认真讨论。但整个过程中,叔父的手就没停过,时不时就会“自然而然”地伸向食盒。那盒本来颇有些分量的果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
说到一半,荀恽又来请示问题,文若立刻板起脸,恢复严父形象,快速解答后便将儿子打发走。转过身,面对我时,虽然依旧严肃,但手却又不受控制地伸向了荔枝干……
告辞之时,那盒果脯已去了大半。叔父面不改色地叮嘱我:“此类珍物,偶尔尝之即可,不可沉溺,玩物丧志。”
我躬身应道:“叔父教诲的是,侄儿谨记。”心里却想:叔父,您说这话时,能不能先把嘴角那点糖霜擦掉?
走出荀府,寒风一吹,我却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忽悠……不,是洞察人心,不仅能用于安邦定国,还能用于发现长辈的可爱之处,增进亲情。
这感觉,似乎比忽悠主公还有成就感。
只是,这个秘密,我得和奉孝一起,好好替叔父守着。毕竟,维持荀文若先生光辉伟岸的形象,我等义不容辞。当然,偶尔用一盒蜜饯换取他片刻的轻松愉悦,想必也是无伤大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