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三弟的两个姐姐提着水果罐头来看方三弟。“三弟,我们也是刚知道,怎么搞成这样?继红呢?”
“她去田里干活了。”方三弟从躺椅上坐起来。
“这个罐头你自己吃,补一补。”大姐看看在一边玩的方瑜,“你不要自己舍不得吃啊,知道吗?”
“知道知道,方瑜,喊大姑妈,二姑妈。”
方瑜瞄了她们一眼,轻声喊,“大姑妈,二姑妈。”
“哦,方瑜,你自己玩啊。”大姐应着,又凑近方三弟,“你现在这样不能干活了,继红有没有说你什么?”
“啊?你们怎么会觉得她说我什么,现在家里的活都落在她身上,她忙的吃饭都跟抢一样。”
“忙点好,忙点能稳身,现在她一个人出去在田里,你可要多个心眼。”二姐在他旁边轻声说。
“姐,你们怎么都要这么想她,”方三弟看了一下方瑜,“小孩在,别乱说,她不是那样的人。”
“你没个心眼的,我们总要提醒一下你。”
“田里活多她来不及做,你们叫两个姐夫过来帮我们一起做一点。”方三弟顺着话说。
“你现在真是学活络了,会说话了。”大姐和二姐相互看看。
“我们家里也是有活的呀!”大姐又说,“今天过来了,就帮她做一点吧。”
“嗯,她今天去田里拔草,还有要追化肥了,番薯要翻藤了。”
“还想我们把你家的活都做啦?”二姐嗔怪道。
“没有,没有,能做多少算多少。她一个人我真怕她来不及。”
“好,好,好,我们去,真是欠你这个小弟账了。”大姐和二姐往田里走。
“我们来心疼这个弟,来看看他,他倒还心疼自己老婆,叫我们去给他老婆干活。”二姐不满地说。
“继红一个人做,这个活也确实多了一点,他这大半年不能干活了,一家人要吃喝的。我们就当是帮自己小弟吧。”
远远就见俞继红一个人弯着腰在田里,褂子后背湿了一大片,黏在身上像块深色的补丁。
她手里攥着耘田的小耙子,正一下下往泥里扎,她得弓着腰绕着苗根除草,额前的碎发沾着汗贴在脑门上。
“继红!”
俞继红直起腰时顿了顿,像是腰僵了没缓过来,回头看见她们,脸上先扯出点笑,眼角的汗顺着往下淌,抬手抹了把,“大姐二姐,你们来了。”
“我们也是刚听说,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说一声呀,我们过来也好搭把手。”
“哦,呵,你们自己家里也有活要忙。”
“今天过来了,就一起做一点,活做一点少一点。”
大姑姐二姑姐从小都是干活长大的,动作也利索,到晌午边,就把这丘田的草处理干净了。
回到家,家里还有早上煮的饭,俞继红再炒个菜大家将就着吃。
俞继红累的也没有精力去好好做菜,“大姐,二姐,我们就随便吃点了,等以后闲了过来我再多做点菜。”
“没事没事,都是自家人,能吃饱就行。”
“大姐,二姐,下午帮我们把番薯藤也翻一下吧。”方三弟说上一句。
“不用,我自己可以,大姐二姐自家有活要忙。”俞继红赶紧拦着。
“大姐二姐家里还有姐夫一起忙,我们家现在就继红一人忙了,来不及做。”方三弟在自家姐前面也不客气。
“好,来了就多做些。”大姐二姐无奈地下午又跟着俞继红去红薯地。
番薯藤爬得满地都是,绿油油的藤叶下藏着刚冒尖的块根,她们蹲在红薯地里,小心把缠在一起的藤条轻轻扯开,再往旁边翻过去,免得藤节扎进泥里长新根,分走了主根的养分。
大姐手快,一把抓住几股藤条,手腕轻轻一拧就翻了个面,藤叶下的湿泥露出来,带着点土腥气。
“两个姑姐待小弟真是好,这马上就来帮忙了。”旁边地里在干活的邻居见了,笑着搭话。
“待小弟要好,弟媳妇也要心疼啊。”二姑姐接上话。
“是呀!现在就是待弟媳妇,三弟一时半会都做不了,这活都落继红这里了。”
声音裹在热烘烘的空气里,大家嘴里聊着,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过。
翻好的藤条整整齐齐铺在地里,风一吹,绿油油的叶子晃了晃,倒比刚才精神了不少。
二姐直了直腰,捶了捶后背,见大姐还在埋头翻,又笑着蹲下去,“快了快了,这点地,再过一个时辰就弄完。”
傍晚,方三弟两个姐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去,抱怨着,“三弟就知道心疼老婆,姐的力气就不是力气。”
她们俩嫁在不同的村,到路口回各自的家,也没约下次什么时候去弟弟家里。
各地气温都在上升。
日头把工地上的沙土烤得发焦,方大苗从钢筋堆里挪回工棚时,蓝布褂子早被汗浸得能拧出半盆水,贴在背上又黏又沉。
工棚是竹篾搭的,墙缝里钻进来的风也是烫的,裹着远处打桩机“哐当哐当”的响,搅得人心里发堵,还有棚子飘来的汗味、皂角味,搅得人心里发闷。
方大苗把胳膊垫在脑袋下,眯着眼睛,太阳最毒的几个月来了,又要咬牙继续做吗?
想想工资,比在家种田强多了,有没有什么地方也能赚多一点的钱,但不用这样辛苦的。
室友的半导体收音机里说的改革开放到处在搞建设,这边应该有的是机会,自己去年来到这里,都还没好好地到处转一下。
要不,这个月工资拿了跟工头说家里有事,趁着最热的几个月去看看,有没有其他轻松一点的活可做。有得做做别的,没得做到时再回来。
这个想法一出来,方大苗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刚才的疲惫好像散了大半。
下午干活时,“大苗今年表现可以啊!”工头又夸他。
“嘿嘿!”方大苗傻笑几下又继续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