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火箭的残骸还在道观屋顶冒烟,灰烬里那片带裂痕的“¥”符号被陈三槐用鞋底碾进了瓦缝。他蹲在屋檐边,指甲盖磕着算盘第七珠,珠子发出一声闷响,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咳嗽。
玉简摊在膝盖上,字迹正一格一格地跳动,像有人在背后偷偷改账本。朱砂写的“广寒宫改革方案”四个字,最后一个“案”字突然歪了,笔画拉长,变成“¥”的草头。
“又来了。”陈三槐把裂珠按进玉简刻痕,槐木符残力渗进去,文字总算稳住两秒。可第三行刚浮现出“意识上传周期”几个字,整段文字就被一串“¥¥¥”盖住,密密麻麻,像冥钞印坏了一样。
孙不二蹲在他旁边,香炉调到“金融协议解析”档,紫火从炉口喷出,贴着玉简表面爬行。火舌一碰到“¥”符号,立刻打了个卷,缩回去,再探出来,把符号链一点点反向拆解。
“这玩意儿不是结算符。”孙不二盯着火光,“是锁。吴刚把地府公务员的魂契,全编进了一个叫‘意识囚笼’的协议里。”
陈三槐左眼一抽,祖先阴债清单自动翻页,最后跳出一行红字:“账户异常:存在双重绑定。主控方:月球;监管方:陈。”
“监管?”他冷笑,“我连自己裤兜有几文钱都算不清,还监管阴曹地府?”
孙不二没接话,紫火突然跳了一下,显现出协议页脚的一行小字:“核心密钥:陈氏生辰,绑定方式:先天植入。”
陈三槐右眼开始流泪,不是因为悲伤,是被祖宗们骂的。清单上全是弹幕式批注:“你爹生你那天就被人动过手脚!”“槐木摇篮底下藏的是登录器不是长命锁!”“你妈喝的安胎汤里加了牛眼泪!”
他抹了把脸,纸灰混着泪糊在袖口。“查他老底。”他说,“我要知道吴刚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孙不二把香炉火力调到最大,紫火凝成一道细线,接入陈三槐影子。影子像被抽了一鞭子,猛地一颤,阴兵共鸣之力顺着地面传进炉膛。
“只能撑三秒。”孙不二说,“你得精准点。”
陈三槐咬破指尖,在炉壁画了个“辛未年拘押令”的符形。孙不二截取一段脉冲,锁定坐标,香炉“嗡”地一震,火光倒卷,空中浮现出一片灰白画面。
天庭刑台,云层厚重。吴刚被两名天兵押着,判官笔划过生死簿,朱砂落下,字迹泛金:“废职,永囚月球。”
他没挣扎,只在被拖走前回头看了眼玉帝。冷笑。袖口滑落一片烧焦的凤凰令牌,掉进云缝,坠向人间。
画面断了。
香炉紫火熄灭,孙不二喘了口气:“他早留了后手。”
“那令牌。”陈三槐盯着空中残留的影像,“和我的一样,带‘辛’字编号。”
林守拙从纸驴肚子里抽出一叠新纸,开始折航母。纸面泛黄,边缘沾着桃符碎屑,龙骨用狗尾巴草缠过三遍。
“这次走低空。”他说,“绕开信号劫持层。”
航母成型,停在院中。林守拙点燃船尾,紫火注入引擎,航母缓缓升空,穿过云层,信号灯绿了三秒,随即变红。
陈三槐盯着算盘第七珠,珠子发烫。他把它抠出来,塞进航母引擎口,祖先阴债红字顺着纸纤维蔓延,形成一层暗红色护盾。
航母突破大气层,近地轨道上,一道无形力场突然出现,船体“咔”地裂开一道缝,缝里浮现出“¥”符号,像被系统打上退货标签。
“快了。”林守拙往船体拍了把纸灰,“再撑十秒就行。”
话音未落,护盾“啪”地碎裂。一道冰斧虚影从月球方向射出,劈中航母正中,整艘船断成两截,坠向大气层。
陈三槐右眼狂流,左眼清单疯狂刷新:“警告:检测到外部刻印。刻印内容:辛酉·三槐生辰。”
“他把我的生日刻在斧子上了?”陈三槐摸了摸后颈,符文正微微发烫,“还是说……我的生日本来就是他定的?”
汤映红的阴德App突然从纸驴耳朵里弹出全息界面,血红色警告框占满视野:“绑定完成度:37%。脑波数据上传中。”
“谁准你动我脑子?”陈三槐一把抢过App,咬破手指,混着纸灰在额头画破妄符。血线刚落,App界面抖了一下,弹出一段日志:“核心载体确认。百年养成协议,启动。”
日志末尾附着一张模糊影像:婴儿时期的他躺在槐木摇篮里,头顶悬浮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闪着蓝光。
“登录器。”孙不二认出来,“微型的。”
“他在我出生那天就装上了?”陈三槐盯着影像,“那我这些年算账、看阴债、踩狗尾巴草……全是他计划里的步骤?”
林守拙把航母残骸捡回来,拆开龙骨。桃符碎屑在断口处烧焦,形成一道防结界纹路。他忽然停手,指着斧痕底部。
“这里有字。”他说。
陈三槐凑近,斧刃刻痕里,藏着两行小字:“辛酉拘魂令。承载体:陈三槐。用途:元宇宙监管程序。”
“监管程序?”他笑了,“我连自己道袍补丁够不够北斗七星都数不清,还监管元宇宙?”
孙不二把香炉重新点燃,紫火照着影像。蓝光金属片突然闪了一下,投射出一段隐藏代码:“协议层级:V2.0。更新日志:新增‘陈’为唯一验证节点。备注:若节点反抗,启动情感劫持模块。”
“情感劫持?”陈三槐右眼又开始流,“我爹死前给我缝的布鞋,我娘留下的槐木簪,王寡妇教我偷看她洗澡……全是程序触发条件?”
林守拙沉默地把桃符碎屑撒在算盘上。碎屑落在第七珠,珠子“咔”地裂开一道缝,内里“吴”字边缘,浮现出半个“辛”字。
“令牌是监工的。”陈三槐盯着珠子,“但协议里写我是监管。吴刚不是在逃,是在等我长大。”
孙不二把香炉调到共振模式,紫火喷出,模拟天庭数据流。空中浮现出月球基地内部图,三十七个“先贤囚室”亮着红灯,中央终端室屏幕上,滚动着一行字:“监管程序同步中。进度:37%。”
“他不是要篡位。”陈三槐说,“他是要搭个新系统,拿地府当服务器,拿阴官当数据包,拿我当管理员。”
“可你不想当。”林守拙说。
“我不想,系统也不问。”陈三槐把裂珠重新嵌进算盘,“它只认生辰,认符文,认那块破登录器。”
汤映红的App又闪,弹出新消息:“检测到反抗意图。启动情感劫持预备程序。”
陈三槐盯着那行字,右眼泪水滴在App屏幕上,晕开一片。左眼清单突然跳出一条新记录:“太爷爷陈太公,近期消费:骨质疏松灵,订单号:Yh-09,发货地:月球基地。”
“他连我太爷爷的网购都监控?”陈三槐抹了把脸,“还给他发药?”
孙不二把香炉火压低,紫火照着玉简。隐藏协议全文浮现,末尾写着:“情感劫持方案:利用亲情羁绊、责任错觉、被迫害妄想,诱导监管程序自愿接入。”
“我这二十多年。”陈三槐说,“不是在修族谱,是在跑系统自检?”
林守拙把纸航母残骸拼回去,重新糊上桃符纸。船尾引擎口,他用指甲刻了个“陈”字。
“再试一次。”他说。
陈三槐没拦他。他把算盘第七珠取下来,塞进自己影子。影子变深,像从地底抽出一根桩。他低喝一声,阴兵共鸣之力顺着地面传进香炉。
紫火喷出,航母升空。这一次,护盾是黑色的,像用阴债红字反写而成。
航母突破大气层,近地轨道上,力场再次出现。护盾撑了七秒,碎裂。冰斧虚影再度劈下,斧刃直指驾驶舱。
陈三槐右眼狂流,左眼清单跳出最后警告:“检测到致命攻击。情感劫持模块,启动。”
App界面弹出一张照片:王寡妇站在乱葬岗,手里拿着他小时候送她的纸花,背景是她二十年前录的求婚磁带,正在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