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从周猛地挺直脊背,眼中爆出桀骜的凶光:“末将这条命,早就是团练使的了!怕?笑话!”
“好。”
李烨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中却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那就告诉儿郎们,破瓦子寨,取其财货粮秣,三成归己!斩将夺旗者,官升三级,赏百金!此战之后,我濮州军之名,当震动天下!”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横刀,雪亮的刀锋在残阳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光,直指那森然耸立的瓦子寨。
“陷阵都,列锋矢阵!泰山都,登城索准备!破寨!就在今日!”
“破寨!破寨!破寨!”
低沉而压抑的吼声从三千士卒的胸腔中爆发出来,如同闷雷滚过大地。
没有惊天动地的喧嚣,只有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绝。
陷阵都的重甲骑兵下马持盾沉默地向前移动,巨大的蒙皮盾牌层层叠叠,组成一道缓缓推进的钢铁壁垒,沉重的脚步声震得脚下冻土都在呻吟。
泰山都的精锐则如同幽灵般散开,背负着盘绕的绳索和飞钩,隐入附近枯败的灌木和嶙峋的乱石之后。
瓦子寨城头,守将王虔裕身披铁甲,按剑而立。
他面容冷硬,眼神锐利如鹰,俯瞰着城下那支散发着惊人气势的队伍,嘴角扯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濮州团练使?李烨?就是那个射死黄邺的小子?哼,不知死活!区区三千人,也敢来捋虎须?传令!滚木礌石准备!弓弩手!给老子瞄准了!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飞蛾扑火!”
“呜—呜—”
沉闷而凄厉的号角声撕裂了黄昏的宁静,瓦子寨攻防战,在这片被血色浸透的土地上,轰然爆发!
“放箭!砸!”
王虔裕的咆哮如同炸雷。
刹那间,城头箭如飞蝗!密集的箭矢带着死亡的尖啸,如同黑色的暴雨,狠狠泼洒在陷阵都巨大的盾阵之上!
噗噗噗!
沉闷的撞击声连成一片!
精铁打造的箭簇深深嵌入厚实的蒙皮盾牌,木屑飞溅。
更有力道强劲的弩箭穿透盾牌间的缝隙,带起一蓬蓬刺目的血花!
惨叫声瞬间响起,不断有重甲步兵中箭倒地,沉重的身躯砸在地上,溅起一片血泥。
然而,整个盾阵却如同受伤的巨兽,依旧沉默而坚定地向前推进,每一步都踏着袍泽的鲜血!
“稳住!稳住!不许退!”
赵猛的嘶吼在箭雨中显得格外凄厉。
“泰山都!上!”
李烨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冰冷如铁。
几乎在命令发出的瞬间,数十道矫健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从枯草乱石间猛地窜出!
他们速度奇快,动作轻盈,正是泰山都的精锐!他们手中的飞钩带着长长的绳索,在夕阳下划出一道道银亮的弧线,精准地抛向寨墙的高处!
“叮!叮!叮!”
大部分飞钩被垛口挡开或直接被守军用刀砍落。
但仍有数道钩索牢牢挂住了墙头凸起的砖石或木桩!
“拦住他们!砍断绳子!”
王虔裕脸色一变,厉声下令。
城头的守军立刻扑向那些钩索,刀斧齐下!
绳索剧烈晃动,碎石崩落!
几个已经攀上绳索的泰山都士卒惨叫着从半空坠落,摔在坚硬的冻土上,骨断筋折!
“掩护!”
李烨怒吼,手中巨弓已然擎起!他立于阵前,目光如电,锁定城头那些正在砍剁绳索的守军!
嘣!嘣!嘣!
弓弦连珠暴响!
三道黑色的死亡之线撕裂空气!
城头三个正奋力劈砍绳索的齐军士兵身体猛地一僵,咽喉处瞬间爆开血洞,哼都没哼一声便栽下城头!
李烨箭无虚发,每一次弓弦响动,都精准地带走一个威胁攀爬的守军!
城头顿时一阵骚乱,泰山都的压力骤减!
葛从周眼中凶光一闪,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厉啸一声:“跟我上!”
他如同灵巧的山猿,手足并用,沿着一条剧烈晃荡的绳索,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攀爬!
几个泰山都悍卒紧随其后!
“挡住!滚木!砸!”
王虔裕看得目眦欲裂,亲自冲到垛口,指挥士卒抬起一根沉重的滚木!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已如大鹏般翻上垛口!
正是葛从周!他身在半空,手中腰刀已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寒光,横扫而出!
“噗嗤!”
两个正奋力抬木的齐军士兵头颅冲天而起!热血喷溅了王虔裕一脸!
“葛从周!是你这叛徒!”
王虔裕怒吼,挺剑直刺!剑光如毒蛇吐信,狠辣刁钻!
葛从周身形一矮,险险避开剑锋,刀锋顺势反撩,直取王虔裕下盘。
两人瞬间在狭窄的城头垛口战作一团,刀光剑影,火星四溅。
趁着这混乱,又有几名泰山都士卒成功登城,如同虎入羊群,悍不畏死地扑向周围的守军,刀锋过处,血肉横飞。
城头防御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小口。
“撞车!给我撞开寨门!”
李烨看到城头突破口,眼中厉芒爆射,挥刀前指。
早已蓄势待发的撞车,在数十名陷阵都力士的怒吼中,被猛地推向那扇包着厚厚铁皮的沉重寨门。
巨大的原木撞锤,裹挟着沛然巨力,狠狠撞向门扉。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
整个寨墙似乎都在颤抖。
木屑与铁皮碎片四溅!但那扇巨门只是剧烈摇晃,向内凹陷出一个巨大的坑洞,并未破裂。
“再撞!”
李烨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
“轰!!!”
第二次撞击!
更猛!更狠!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裂缝在门板上蔓延。
葛从周手中的刀光如同一条银蛇般,疯狂缠绕着王虔裕的身形,步步紧逼。
王虔裕咬紧牙关,硬生生架住对方凌厉的刀锋,虎口被震得发麻,几乎撕裂开来。
他眼神急速扫过城墙下那具庞大的撞车,每一次撞击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城墙上,城门颤抖着发出呻吟,木屑如雪片般纷扬而下。
“烧了它!”
王虔裕拼尽全力将葛从周的刀震开,声音穿透喧嚣的战鼓与厮杀声,嘶哑地喊道。
“快放火!”
城上的守军被这声厉喝唤醒,如同大梦初醒,纷纷抓起旁边燃烧的火把,奋力投向下方。
火把在半空划出几道橘红色的弧线,瞬间点燃了撞车。
火焰猛地爆燃开来,瞬间吞噬了整座撞车。
黑烟翻滚着升腾而上,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里,浓烟滚滚,遮蔽了天空,也挡住了城下的视线。
撞车顷刻间化为巨大的火团,烈焰肆虐,映照得城下濮州兵士的脸庞忽明忽暗。
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焰震慑住,攻势终于为之一滞。
葛从周眼见得胜之机瞬间化作乌有,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他还想再战。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收兵的号角声,声声穿透喧嚣战场。
葛从周眼中那点不熄的火苗终于黯淡下去,他迅速挥手,带领着那些已经攀上寨墙、浑身血污的泰山都精锐,利落地抓住城头悬挂的绳索,身影迅捷地坠下城墙,迅速消失在城墙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