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欣走了,带着景华去了西边。
院子里一下子空了不少,张浩望着门口那棵老槐树,心里像缺了块什么,空落落的。
正发怔时,周母找了过来,神色比昨日缓和了许多:“张浩,跟你说点事。”
“妈,您说。”张浩连忙起身。
周母在石凳上坐下,开门见山:“你小子好好干,我可告诉你,我现在都受你影响了。”
张浩瞪大了眼睛,有些摸不着头脑:“岳母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周母摆了摆手:“原先我一直在外交部,现在多了项职责,在部里挂了个职。原因也简单,咱们从保定那边弄出来的那些小产品——就是那些工艺品、药材,还有服装啥的,在外面卖得好,这摊子事得有人盯着。等三月份,老陆也会出来接手一部分。以后你有啥事,直接找我或者老陆都行。”
张浩这才恍然大悟,点头道:“明白了。您有啥吩咐尽管说。”
“听说你选了鄂省?”
“是的。”
周母话锋一转,“那你说说,鄂省的优势和需求在哪儿?”
“长江航线运输方便是最大的优势。”
张浩不假思索地答道,“虽说大型货运船进不去,但比起陆路运输,效率还是高得多。我正琢磨着,在长江沿岸建几个码头,委托交通运输部门统一管理,把物流搞便利了,不管是咱们现在卖的这些产品,还是以后想做的新东西,运起来都方便。”
一说起工作,周母眼里就泛起光,连忙追问:“你刚才说‘以后想做的新东西’,是有啥想法?”
张浩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憧憬:“我心里有个蓝图,想着以后围绕着老百姓的日子,搞点小家电——比如电饭锅、烧水壶这些,也往外卖。不过现在还只是个念头,得先把眼下的基础打牢。”
他顿了顿,看向周母:“所以想麻烦您在外面多留意留意,帮着了解下市场行情。不同地方的人,过日子的习惯不一样,咱们要是真做这个,得知道人家需要啥、看重啥。”
周母闻言,立刻从随身的包里掏出笔和笔记本,认真地记了起来,嘴里还念叨着:“小家电……电饭锅、烧水壶……先了解市场行情……”
“尤其是安全和实用这两块,我觉得是根本。”
张浩补充道,“不管往哪卖,东西得靠谱,老百姓用着才放心。”
“再就是鄂省水多,渔业资源比较丰富,我上任就要打报告,想做渔业的深加工。”
周母边记边点头,偶尔停下笔问几句细节,两人越聊越投入,从长江码头的规划聊到保定现有产品的外销渠道,又从物流成本算到海外市场的消费习惯,院子里的阳光渐渐西斜,却丝毫没影响两人的兴致。
末了,周母合上笔记本,看着张浩道:“码头建设那块,你在鄂省多费心,尽早落地。你说的那个小家电,我先帮你盯着市场,有啥情况咱们随时通气。”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张浩应道,心里却热乎起来——原来自己心里那点模糊的蓝图,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人愿意帮着搭把手,这份沉甸甸的信任,比任何承诺都有分量。
周母站起身:“行了,我也该回去了。你抓紧时间把手头的事理顺,去鄂省后,可就没这么清闲了。”
“嗯,我知道。”
张浩送她到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口,转身回了院子。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深吸一口气,心里的空落渐渐被一股干劲填满——前路虽远,有人同行,便不惧风雨。
这几天,张浩难得清闲下来,日子过得慢悠悠的。
每天抱着景红,要么去常去的小酒馆抿两口,要么回南锣鼓巷找柱子唠唠嗑,还特意去拜访了张叔。
一提到张雅楼,张叔就一肚子火,恨得牙痒痒:“那混小子,老大不小了还没结婚,我看他是想气死我!”
张浩听着,心里也有数,之前找张雅楼谈过,那小子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他估摸着,多半是心里藏着个“白月光”,才迟迟不肯成家。
这天,张浩又抱着景红去了趟红星轧钢厂。
厂里的气氛和以前不大一样,老杨已经下来了。
说起来,老杨这事算冤吗?张浩心里明镜似的——其实一点不冤。
缘由是老杨打了个电话,想保易中海。
易中海之前犯了错,被降成了一级钳工,可干的还是八级钳工的活,老杨平日里待他不薄。
后来易中海被抓,老杨急了,打了那个不该打的电话,想把人捞出来。
可这事牵扯到安全部门,性质太严重,老杨就这么顺理成章地下来了。
说冤,他确实是出于情面;说不冤,他忘了自己的身份,触碰了不该碰的线。
如今接任厂长的是李怀德。张浩抱着景红走进厂长办公室,笑着打趣:“我的李哥,恭喜啊,荣升厂长了。”
李怀德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你少寒碜我。我可听说了,你小子都要下去主政一方了,还有空来我这穷厂子晃悠?”
“哎,这话说的。”张浩乐道,“怎么,不欢迎?”
“滚,我不想看到你。”
李怀德嘴上凶,却起身给张浩倒了杯水。刚想掏烟,就被张浩按住了手。
“没看到我闺女在这儿呢?”
张浩扬了扬下巴,示意怀里的景红,“忍忍不行?别把孩子呛着。”
李怀德憋屈地把烟盒塞回兜里,叹了口气:“张浩,咱俩是不是兄弟?”
“那还用说?”
张浩点头,“我能有今天,还多亏李哥你当初照应。”
“那你给哥哥指条明路。”
李怀德坐直了身子,神色凝重,“你觉得红星轧钢厂接下来该怎么走?我这心里没底。”
这个问题,张浩还真没系统想过。但他结合后世的记忆,心里大致有个数。
红星轧钢厂这样的老牌国企,若是不改革,迟早会走下坡路,就像改革开放初期那些纷纷倒闭的厂子一样,绕不开体制僵化、效率低下的弊端。
他抱着景红,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李哥,依我看,你现在得抓两件事。第一,抓生产,把产品质量提上去,这是根基,不能丢。”
“第二,你得把我那几个同学的地位提一提,他们有想法、有冲劲,能干事。”
“不光是他们,还要想办法吸收更多的技术人才,不断改进设备,跟不上时代可不行。”
景红在张浩怀里不安分地扭了扭,伸出小手去抓桌上的笔筒。
张浩腾出一只手按住她,继续道:“现在看着风光,可日子得往前看。技术落后了,产品卖不出去,厂子早晚得黄。得让大家动起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混日子了。”
李怀德听得认真,眉头紧锁着,时不时点头:“你说得在理……可这改起来,怕是不容易啊,盘根错节的,阻力肯定小不了。”
“难也得干。”
张浩看着他,“你是厂长,得有这个魄力。真要是等撑不下去了再想改,就晚了。”
李怀德沉默了半晌,重重拍了下桌子:“行,我听你的。大不了就是革掉这身皮,也得试试!”
张浩笑了:“这才像我认识的李哥。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怀里的景红似乎听懂了大人的谈话,咯咯笑了起来,小手拍着张浩的胳膊。
办公室里的凝重气氛,被这声笑冲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