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练习室很安静,只有投影仪发出轻微的运转声。屏幕上正播放着昨晚演出的录像,我站在台中央,右脚落地时那一下停顿清晰可见。关毅就站在我身后不远,没说话,也没靠近。
我把视频暂停,转过身。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封面上印着“阶段性评估与进阶规划”。
“你看了多久?”他问。
“从开始到结束,三遍。”我说。
他点头,把文件递给我。“圈里的反馈我都整理了。林振南老师说你声音有辨识度,苏婉清也转发了片段。这些不是客套话。”
我接过文件,手指划过纸面。那些名字曾经只是专辑背后的署名,现在却和我的名字连在了一起。我没有激动得说不出话,也没有笑出来。我只是觉得,这条路终于有了回音。
“但这不代表你能停下。”他说,“一次成功说明不了什么。真正难的是下一次,再下一次。”
我明白他的意思。昨天掌声再热烈,今天这里还是空的。没有观众,没有灯光,只有我和这间屋子。
我把文件放在一旁的钢琴上,活动了下脚踝。绷带还在,走路时还是会疼,但已经不影响站立。我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上面写下三个词:声乐、体能、应变。
“我想重新安排训练。”我说,“不只是唱歌。我要把每一项都列出来,一项一项补。”
关毅走近几步,看着白板上的字。“你想怎么做?”
“早上做基础体能,下午练声加形体课,晚上模拟突发状况。”我回头看他,“上次音响出问题,我能撑过去是运气。下次不一定还有这么好的节奏感。”
他没打断我。
“我还想试试写歌。”我继续说,“以前都是唱别人的作品,但我想把自己的经历放进音乐里。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想让听众知道,这个声音背后是有故事的。”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走到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份文档。标题是“三个月强化计划草案”。
“我已经在写了。”他说,“声乐部分会请程老师亲自指导,她擅长处理情绪表达。舞蹈编排找的是李导,他对舞台空间利用很严格。至于原创,我可以帮你对接作曲人,也可以让你先从小样开始尝试。”
我走过去看屏幕。条目清晰,时间明确,甚至标注了每次课程后的复盘节点。
“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我问。
“在你登台前。”他说,“我知道你会挺过去。但我更清楚,挺过去之后,你要面对的是更大的压力。”
我抬头看他。他眼神平静,像是早就料到我会走到这一步。
“你不担心我扛不住?”
“担心没用。”他说,“我只负责给你铺路。走不走得下去,是你自己的事。”
我笑了下。这话听起来冷,但我知道他是认真的。从第一次在赛场外听见我唱歌,到现在站在这里讨论未来,他从来没有把我当成需要保护的人。他一直逼我往前走,哪怕我摔了,也是让我自己爬起来。
“那我有个要求。”我说。
“说。”
“接下来的计划,我自己来掌控节奏。”我说,“你可以提建议,但最终怎么安排,由我决定。”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可以。但有一点——一旦开始,就不能中途退。”
“我不打算退。”我说,“以前是因为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行,所以总怕出错。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我们坐下来,一起修改那份计划。我把“危机响应流程”加进了每日训练内容,还提议每周做一次全真模拟演出。关毅补充了心理辅导的选项,但我没选。我说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被人安慰。
“那你靠什么撑?”他问。
“靠记得疼。”我说,“脚伤的时候疼,被质疑的时候也疼。这些我都记着。它们不会让我退缩,反而提醒我不能停下来。”
他听完,合上电脑。“今天就开始?”
“现在。”我说。
我们起身走向练习区。我把外套脱掉,换上运动鞋,先做了十分钟热身。关毅站在旁边,拿出手机录了一段动作视频,说是要给体能教练参考。
中午的时候,助理送来两份餐盒。我打开一看,是清淡的鸡胸肉和蔬菜,分量刚好。关毅说这是按新训练标准配的营养餐,以后每天都会送。
“吃得习惯吗?”他问。
“只要能支撑训练,吃什么都可以。”我说。
他坐下吃饭,我也坐在对面。窗外阳光照进来,落在地板上一道斜线。我没去数时间,也没想别的事。脑子里全是下午要练的内容。
吃完饭,我主动把餐盒收好,然后回到白板前,把今天的任务一项项划掉。体能完成,声乐完成,会议讨论完成。只剩下最后一项:制定个人目标。
我在下面写了一行字:**我要站在更大的舞台上,唱属于自己的歌。**
写完后,我退后一步看了看。
关毅走过来,看了眼那句话,没评价,只说:“目标别写墙上,写心里就行。”
“我已经记住了。”我说。
下午的形体课来了新老师。她一进门就说我的站姿有问题,重心偏左,容易加重受伤脚的负担。她当场调整了我的动作,还让我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基本步伐。
两个小时下来,汗水浸透了衣服。脚踝又开始发热,但我没喊停。直到她说“今天到此为止”,我才扶着墙慢慢坐下。
关毅递来一瓶水。我没接,自己从包里拿出水杯喝了两口。
“明天还有同样强度的课。”他说。
“我知道。”我说,“我会准备好。”
晚上七点,我们最后一次核对下周的日程。所有项目都已确认,包括周五晚的小型试演。那是计划里的第一次公开检验,邀请了几位业内朋友到场观看。
“紧张吗?”他问。
“有一点。”我说,“但不是怕唱不好,是怕辜负这个机会。”
他看着我,忽然说了句:“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坚持帮你吗?”
我摇头。
“因为你从来不问‘能不能’,只问‘怎么走’。”他说,“很多人遇到困难第一反应是躲,你是迎上去。”
我没说什么,只是把笔记合上,放进包里。
离开公司前,我独自回到练习室。镜子前的地板上还留着刚才标记的位置贴纸。我站上去,深吸一口气,清唱了新歌的第一段。
声音有些疲惫,但很稳。
唱完,我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点发白,眼睛却是亮的。
我转身走出门,脚步没停。
走廊尽头,关毅站在窗边等我。见我出来,他点点头,转身先走了。
我走在后面,手握紧了包带。
明天的训练表我已经打印出来,夹在本子里。第一个项目是六点整的晨跑。
我不会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