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石岸,废墟寂寂。鹿笙藏身于断壁残垣的阴影中,手握那得自先辈骸骨的灰色晶石,全力汲取着其中精纯平和的寂灭能量。干涸的经脉与黯淡的元婴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吞噬着这救命的力量。伤势在缓慢而稳定地恢复,枯竭的灵力也逐渐重新充盈起来。
她并未完全沉浸于修炼,《弈天筹》的清光始终维持着对周边环境的扫描。这片被称为“归墟之角”的港口废墟,死寂之下潜藏着未知的危险。远处,那座横跨在无尽黑暗深渊之上的断裂石桥——“断魂桥”,如同巨兽的残骸,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桥下那被称为“葬星渊”的黑暗,仿佛连目光都能吞噬。
数日后,当最后一块灰色晶石在手中化为齑粉,鹿笙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神光内蕴,气息已然恢复至全盛时期的七八成。她摊开手掌,那枚记录着“汲道之所”信息的残破玉简再次出现。
“断魂桥侧,葬星渊上……”她低声重复着玉简中的记载,目光投向那险峻之地。“汲道之所”是机缘,也必然是险地。但以她目前的状况,若想快速恢复乃至精进,冒险是唯一的选择。
她没有立刻动身,而是盘膝坐下,取出了那张需要九天才能绘制一张的 衍卦符 。符箓之上,八卦虚影流转,蕴含窥探天机之妙。在此绝地,任何一点先知,都可能换来一线生机。
“卦问:前往‘汲道之所’,前路吉凶如何?”她凝神静气,将一丝神念与精纯的寂灭灵力注入符中。
衍卦符无火自燃,灰烬却不散去,在空中凝聚、变幻,最终化作一幅模糊的卦象:上艮下坎,艮为山,止也;坎为水,险也。山水蹇,卦象险阻,前路艰难。然而,在那代表险陷的坎水之中,隐约可见一点微光,如同风中之烛,摇曳却未灭,预示着危机中尚存一丝微弱的希望。
《弈天筹》瞬间解析卦象:“山水蹇,险阻在前,步履维艰。然坎中藏离火之微光,预示生机隐匿于绝险之中,需以绝大毅力与智计寻得,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坎中藏离……绝险中的生机……”鹿笙默念,心中已有了计较。她收起卦象残影,身形悄然融入阴影,向着断魂桥的方向潜行而去。
越是靠近断魂桥,周围的归墟之力便越发浓郁沉重,空间也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扭曲感。地面上开始出现巨大的裂缝,深不见底,散发出冰冷的吞噬之意。无数破碎的法则碎片如同被磁石吸引般,向着葬星渊的方向飘落,继而消失在那片永恒的黑暗中。
断魂桥本体,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巨石砌成,宏伟异常,即便已然从中断裂,残留的桥身依旧宽达数百丈,横亘在渊壁之上。桥面上布满了战斗留下的恐怖痕迹,巨大的爪印、深不见底的剑坑、以及大片大片被奇异力量腐蚀出的孔洞,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发生的惨烈大战。
鹿笙没有贸然上桥。《弈天筹》的扫描显示,整座断魂桥都被一层无形的、强大的归墟力场笼罩,桥上空间结构极其脆弱,多处存在着肉眼难辨的空间裂缝,更隐隐有某种残存的怨念波动在游荡。
她沿着渊壁小心移动,寻找着玉简中提及的“汲道之所”入口。根据《弈天筹》对能量流向的分析,那入口最可能存在于断魂桥断裂面的某一侧。
就在她即将靠近桥体断裂处时,一阵极其微弱的、却带着熟悉灼热与死寂混杂气息的灵力波动,自桥的另一端隐约传来!
鹿笙瞳孔一缩,立刻将尘影符与坤元迹敛术催发到极致,身形如同融化般紧贴在一块巨岩之后。
只见在断魂桥的对面,那更加破碎、危险的桥体残骸上,数道身影正小心翼翼地探索着。为首一人,红袍残破,气息有些不稳,正是烈阳宗的炎煌!他身后跟着两名炼虚弟子,以及一名身着灰袍、气息阴冷的“巡天遗族”!
他们竟然也找到了这里!看来之前归墟海眼外的冲突,以及海眼本身的异动,并未让他们放弃,反而可能借助某种秘法或代价,同样进入了这片归墟遗藏!
“大人,根据‘骨灵罗盘’指示,那‘汲道之所’应在此桥断裂之处下方。只是此地归墟力场太强,罗盘受到严重干扰。”一名巡天遗族沙哑道。
炎煌脸色阴沉,目光扫过脚下深不见底的葬星渊,又看了看布满空间裂缝的桥面,沉声道:“无论如何,必须找到‘汲道之所’!宗主需要那里的归墟源力平衡功法反噬,我等亦需借此通道,尝试感应‘圣眠之地’!小心探查,注意空间裂缝和那些该死的渊底回响!”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被《弈天筹》增强感知后的鹿笙捕捉到。
“烈阳宗宗主功法反噬?需要归墟源力平衡?圣眠之地通道?”这些信息瞬间在她心中串联起来。看来烈阳宗与巡天遗族勾结,所图甚大!而这“汲道之所”,竟是关键一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鹿笙冷静地隐匿着,心中飞速盘算。《弈天筹》开始根据现场情况,推演着数种方案。
直接冲突不明智,对方人数占优,且炎煌是合体初期巅峰,那名巡天遗族也气息诡异。但若让他们先找到并开启“汲道之所”,自己再想插手就难了。
最好的办法,依旧是借力打力,制造混乱!
她的目光扫过桥面上那些不稳定的空间裂缝,以及渊底那令人心悸的黑暗。《弈天筹》迅速锁定了几处关键节点——那是空间结构最为薄弱,且与桥体对面烈阳宗等人所在位置形成微妙联动的地方。
同时,她也注意到了那些在渊壁间无声飘荡的、由古战场残念与归墟死气凝聚而成的“渊底回响”。它们对生灵气息极为敏感,平时浑浑噩噩,一旦被激怒……
一个计划迅速成型。
她悄然取出那柄经过重新祭炼的幽影短刺,将一丝精纯的寂灭灵力灌注其中,更融入了一丝得自“寂灭源核”的本源气息,使其暂时具备了一丝扰动归墟力场的特性。
然后,她以《弈天筹》计算出的最佳角度和力道,将短刺如同暗器般,无声无息地射向了预定的一处空间裂缝节点!
短刺并非直接攻击裂缝,而是在触及节点的刹那,轰然爆开!蕴含其中的那丝归墟本源气息瞬间释放,如同在平静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水!
“嗡——!!!”
被击中的空间裂缝猛地扩张、扭曲,爆发出强烈的空间乱流!这乱流如同多米诺骨牌,瞬间引动了附近其他几处脆弱节点,一连串的小型空间崩塌在桥面上爆发!混乱的空间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不可避免地扫向了桥对面的炎煌等人!
“小心!空间崩塌!”
炎煌反应极快,炽热的烈阳灵力爆发,护住自身与附近弟子。那名巡天遗族也立刻撑起灰寂护盾。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空间混乱,不仅干扰了他们的行动,更严重的是——惊动了葬星渊深处那些沉睡的“渊底回响”!
“呜——!!”
如同万鬼齐哭,无数道半透明的、扭曲的、散发着疯狂与死寂意蕴的黑影,从渊底蜂拥而出!它们被剧烈的空间波动和生灵气息吸引,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铺天盖地地扑向了桥对面的炎煌一行人!
“该死!是渊底回响!结阵防御!”炎煌又惊又怒,与巡天遗族背靠背,烈阳之火与死寂灰光交织,抵挡着无数回响的冲击。那两名炼虚弟子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拼命催动灵力。
场面瞬间陷入混乱!
而制造了这一切的鹿笙,则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在混乱爆发的同一时间,便已借助《弈天筹》的指引,沿着渊壁上一处极其隐蔽的、因空间崩塌而短暂显露出的褶皱,如同壁虎般向下滑行,目标直指那位于断魂桥断裂面下方、被力场遮蔽的“汲道之所”入口!
祸水东引,声东击西。在绝险之中,为自己创造那唯一的一线生机。她的身影,迅速没入了桥下那更加深邃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