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冷声开口:“你恼羞成怒,不过是因为你心虚了。你骗了我前半生,但余生,我不会再受你摆布。”
“那你这就是在逼死我!”夏云峥心烦意乱,“你非得逼我把心掏出来,才能证明我的一片痴情吗。”
孟氏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他也越来越看不透她。
“你的心太脏了,我不要。”孟氏推着摇篮,摇篮里的夏浅浅捏着一块糕点,嗷嗷一口下去:“我只想撇清我们的关系。”
夏云峥气血上涌,嗓音哆嗦:“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脏?
他的心哪里脏了!
“是不是因为你内心龌龊,所以看什么都是脏的。”
他口不择言。
孟氏见他倒打一耙,只觉得无语,“能在母亲灵堂厮混的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龌龊?”
夏云峥本来满腹怨言,却因她这一句话哑然。
他仿佛斗败的公鸡,满目苍凉,再无半分神采。
近些天,他噩梦连连。
梦里,列祖列宗操起棍棒追着他跑,大骂他是不孝子,还批评他没有好好对待金孙。
金孙……
是指周晏阳和周雨萱吗?
只有白月光依依生下来的孩子,才是他认可的血脉至亲。
另外,因为他。
母亲灰飞烟灭,再也不复存在。
梦境很真实,仿佛一切都切切实实地发生过一样,令他每次一觉醒来,都不寒而栗,心有余悸。
坦诚来说,自从葬礼结束,他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如果非要和离,你可以走,但孩子必须留下。”夏云峥重新收拾一下心情,可上下滚动的喉咙,还是暴露出他的苦闷。
其实,他对孟氏膝下的孩子并非有多么眷恋。
他这么做,不过是想要借机要挟孟氏。
孟氏坐姿端正,气质高雅。
她声调笃信,眸光冷凝,“那抱歉了,我想的正好和你相反。我要的,是去父留子!”
夏云峥愤然拂袖,甩手走人。
但在走之前,他撂下狠话:“孟氏,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切!渣爹就像煮熟了的鸭子,只剩下嘴硬啦。】
夏锦书迎光而来,他刚睡醒,意识朦胧,乍然听见这一句心声。
也没听全。
只是捕捉到了关键字眼。
渣爹是只鸭?
他还嘴硬?
夏锦书不由得撇撇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妹妹,你别出口……成脏。”这太粗俗了。
夏浅浅却完美误会了,她咿呀一声:【我?我出口成章?】原来,在三哥心里,她是这么个形象:【嘿嘿!我果然才气逼人。】
但想想,也可恶。
文曲星仙君曾经手把手教她读书写字,她活泼好动,注意力难以集中,上课不是在发呆、打瞌睡,就是在涂鸦、偷吃零食。还会翘课,偷偷溜走四处惹祸。
文曲星仙君气急败坏,直言她空有蛮力,但肚子里没有一点墨水。
“唉,朽木不可雕也。”
他是这么评价她的。
但她不认。
明明,如来佛祖说她是小机灵鬼,聪明着呢。
皇宫红墙金瓦,尽显威严。
一连三天,夏云峥都在朝堂周旋。
迫于舆论压力,皇上在其他大臣离开之后,让夏云峥留了下来。
“夏国公,这天天都有弹劾你的奏折,你是何想法?”皇上居高临下,不怒自威。
夏云峥心神一紧,字斟酌句道:“微臣并非有意如此,请皇上恕罪。”
皇上将手搭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声音厚重,带着一股令人压抑的沉闷。
“那孟氏,说要跟你和离?”
太尉府意思明确,坦言支持女儿的一切决定。
而皇后,没少给他吹枕边风,让他同意太尉府的诉求。
“是微臣没做好,让她失望了。但微臣会跟她商量,让她打消和离的念头。”实际上,他对此没有把握。
毕竟,他不止一次地试探过孟氏。
可孟氏一直没有松口。
“古人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不以事小而忽略,不以事大而轻浮。如果你连家事都解决不了,那你又谈何治理国家、安定天下?”
皇上年过半百,但目光依然犀利。
仿佛能够一眼看穿一切谎言和伪装。
夏云峥鬓角滑落下来,手心不断冒冷汗。
皇上这是要革他的职?
还是要架空他?
而这,皆因孟氏而起……
“国公府世代为皇上分忧解难,绝无二心。当然,我也不例外。当初,我爹尚在人世,便教导微臣要廉政清明,为国为民。微臣从来都以此为目标,始终鞭策自己。”夏云峥从父亲入手,进而寻求皇上体谅。
尽管父亲早已离开多年,但父亲兼任过皇上的太傅,于皇家有恩。
皇上重情重义,哪怕他屡屡犯错,却还是宽恕几分。
“可你,却不分时间、地点、场合,跟表妹暗度陈仓。她可是有夫之妇,跟屠夫育有一儿一女。”皇上揭开他的遮羞布,“那屠夫已经闹到官府、闹到殿前。”
按说屠夫只是小小一介平民,没有靠山,可皇宫却有层层把守,哪怕屠夫再大吵大闹,都不至于闹到他跟前。
但显然,有人插手了。
“你激起了民愤。同时,孟氏不愿饶过你。”
因此,这事不好善了。
“那么,朕只能拿你开刀。”
牺牲一人,换取朝堂稳固、社稷太平,那是明智的选择。
夏云峥不是不明白。
他膝盖一软,匍匐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请皇上三思。”
皇上面容冷漠,但终究还是看在老国公爷的份上,没有把话彻底说绝,“朕顶多再给你一个月,希望你可以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否则,朕就准许你和孟氏和离。”
“还有,从明天开始,你就待在家里面壁思过吧。”
夏云峥头更低了。
“那皇上,微臣什么时候可以再上朝?”
一旦没了权势,他就好比拔了爪牙的老虎,虽然看上去可怕、唬人,但没有半分威慑力。
并且,虎落平阳被犬欺再正常不过。
皇上黄袍加身,气势凛然,他默然片刻,才幽幽开口:“等你后院那一团火什么时候灭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