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是瞎子。
倘若不是毁容让夏诗媛陷于非议,那么,她在世人眼中是完美的存在。
周雨萱出了丑,如芒在背。
夏云峥有些忍不住了。
但念及母亲,他还是强行压下所有的憋屈。
“说来,哪怕只是跪一下表个态度就好,这也合情合理,何必要闹的那么僵呢?表嫂,我这可不是埋怨你,我只是怕你面上不好看……”柳依依披麻戴孝,一副主人架势。
“你们若是实在不愿,那可以让浅浅代替。”
她假装退后一步。
但难堪的,也是孟氏一行人。
夏浅浅头上扎了两个漂亮的小花苞,额间流苏轻轻晃动,带出悦耳的银铃声,她一袭粉色的襦裙,搭配米色绣花鞋。
衬得她明眸皓齿,纯真无邪。
【什么?让我跪?可是,她不配。】
孟氏和夏承渊阻拦。
夏锦书一口拒绝,夏诗媛替妹妹辩护。
宾客七嘴八舌,皆是在看好戏。
“我不想再争了,也不想再费口舌。我给你们台阶,你们就顺着下,别再蹬鼻子上脸!”
他想让母亲安息,这有错吗?
夏云峥犹如一头野性难驯的恶狼,残忍而冷酷,他凶巴巴地盯着孟氏,有警告,也有威胁。
孟氏目光坚定,不打算妥协。
她嘴唇轻启,正要冷声回怼夏云峥。
却见小小的奶团子叼着奶瓶,小口小口吮吸,她站了出来,和夏云峥对视:“你确定、要让我、跪下?”
不到一岁,她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
但并不含糊。
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夏诗媛和夏锦书静观其变,想法出奇一致。
妹妹主意大,也不会让自己吃亏,他们只需要兜底,不必影响她的发挥。
“确定!”夏云峥见夏浅浅自愿上前,还算温顺,心下稍稍放松。
他已经颜面扫地。
要是夏浅浅再拒绝他,他就真的没法做人了。
“好,我跪。”
夏浅浅奶声奶气,眼底有光影掠过,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她的跪拜。
高祖母一等的先辈,受不起;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阎王伯伯,也受不起。
甚至是天道爷爷,都担不住!
【反正是你要求的,我照做就是。至于产生什么后果,我可就不管咯。】
夏浅浅心声活泼、轻快,却有些贼兮兮的。
仿佛,她要干什么坏事一样。
漂浮在半空的,有一抹佝偻的苍老身影。
她是灵魂状态下的老夫人。
但仅有夏浅浅一人看得见她。
【祖母,你可要好好受着……】
前世,祖母没少虐待她。
现如今,她觉醒了,必然要讨回来。
“夏、夏浅浅,你看得见我?”老夫人大骇。
夏浅浅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老夫人惊得连连后退。
但夏浅浅没有再过多理会,她半弯下腰。
突的,风起云涌,雷声轰隆,天地为之变幻,森森杀机尽显。
有一股妄图摧毁一切的神秘力量,气势汹汹地席卷而来。
宾客战战兢兢,感受到从脚底窜上来丝丝寒意。
处于正中央的棺材,居然起火自焚。
“火!哪里来的火?快,快灭火!我母亲还在里面……”夏云峥急了眼。
他率先冲上前,却不敢靠近。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变得一片焦黑,面目全非。
人人慌乱之际,夏浅浅完全跪在了地上。
随即,老夫人的灵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撕扯,变成一片一片,碎的不成样子。
她想要挣脱,却都是无用功。
最终,只能惊叫一声,然后化作一粒粒灰尘,消散于人世间。
夏云峥似有所感,看向老夫人离去的方向。
“怎么了?表哥。”柳依依问他。
他说:“我恍惚听见母亲的声音,她似乎很难受,也很痛苦,她让我……帮帮她、救救她。她还告诉我,她不想走……”
可是,是错觉吧。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何况母亲已经成为一具焦尸,哪里会发得出声音?
“表哥,你可能是精神过于紧绷,幻听了……”柳依依理解他,但事实是,姨母死得透透的,只剩下一捧灰烬。
【其实,也不算幻听。】
【祖母确实叫了,但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不过,嘿嘿!受了我这一跪,祖母魂飞魄散,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肉身已毁,灵魂已散。
从此,三界内外再也没有老夫人这一号人物。
夏诗媛一愣一愣的,没反应过来:“……果然,不作死就不会死。”
眼前发生的情况,超出夏锦书的认知。
他对妹妹更是钦佩。
夏浅浅没跪多久,一会儿就起来了。
紧接着,乌云褪去,天色放晴。
到了午间,宾客还在。
一桌桌菜肴摆上桌。
夏浅浅兴奋地坐在椅子上,笑弯了眼:【搂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呜呜,真想天天都能搂上席,但这一次是祖母,下一次该轮到谁了?】
天天搂席?
不得天天都要有人死?
夏承渊打了个冷颤,却碰巧和妹妹的目光撞上。
他麻了,木木道:“……别看我,妹妹。”
他一个大好青年,没活够。
夏浅浅扭过头,顺着味望向娘亲。
莫名地,孟氏身躯一凝。
她迟疑两下,还是把手里的鸡腿放入小女儿的碗里,“给你吃了,就别把主意打到娘亲身上……”
鸡腿是清蒸的,并非重麻重辣。
小女儿可以浅尝一下。
【那就渣爹、白月光、女主、三皇子……嗯,一个个来!】
夏浅浅有四颗小米牙了。
上下两排,分别两颗。
她小嘴嘟嘟,大口大口地啃着,吃的喷香,眼睛不自觉地眯成一条缝。
煞是软糯、可爱。
守灵需要三天。
夏云峥不眠不休地跪着,瞳孔充血,满身疲惫。
但在人前,他得端着。
只有到了半夜,他绷直的脊梁才能够稍稍垮下来。
对此,孟氏没有关心过他。
只有柳依依。
小鸟依人,温声软语。
她用她火热的娇躯,不断温暖他。
他心痒难耐,只能一次次沉沦,从而短暂地忘记母亲逝世的悲伤。
然而,在第二晚,当他的愉悦攀升到顶峰。
他心头一悸,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