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戎马半生,立下军功无数。我守住了南靖国疆土,护住了万千百姓的繁华和安宁。世人皆说,我是声名赫赫的功臣……可我,我所奢求的,从来都不是虚无的声望。”
辗辗转转,腿伤治不了。
大夫说,他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但是,他生性桀骜,潇洒肆意,到头来却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他难过,也不甘心。
然而,他可以身残志坚,也能承受他人的冷言冷语,却唯独害怕看见……夏诗媛嫌弃的眼光。
“那,你所求的是什么?”
奶乎乎的小嗓音响起,显得十分突兀。
但萧景辰意识恍惚,没听见。
他语气低低的,满是破碎:“此次凯旋,我本想着。如果诗媛和三弟在一起是高兴的,那我愿意退出。但要是三弟负了她,我就用一身军功换取一道求娶心上人的圣旨。”
“可千算万算,我没有算到……”
诗媛对三弟用情至深。
而他,给不了她幸福。
“我终生所求,却成了一场空想,我认了。但愿来世,上天能垂怜我一回,让我能够……得偿所愿。”
在无数次绝望和崩溃过后,他低头了。
向神明低头。
只是为了,可以抓住那一抹虚无缥缈的念想。
“哪怕奉上一切,我也无怨无悔。”
他真情流露,将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
“来世?为什么要等来世?你努努力,今生也可以抱得美人归呀。”夏浅浅正睡得好好的,却因为一股强烈的信仰,她被召唤而来。
困意未散,有点懵。
但一看见是太子萧景辰,未来的姐夫。
她一下子精神了。
“谁?是谁?谁在说话?”萧景辰总算注意到异常,他猛然环顾四周,视线最终定格在供台上的小小人儿身上。
夏浅浅一手红烧猪蹄,一手烧鸡:“是我,浅浅。”
神魂出窍的她,口齿清晰。
“我见过你。”尽管次数不多,但因着夏诗媛的缘故,他记住了她,“你是国公府千金,也是诗媛的妹妹。”
“姐夫记性真好。”夏浅浅一口咬下猪蹄,满脸享受。
姐、姐夫?
浅浅喊的是他?
“你为什么喊我姐夫?你大姐要嫁的人,不是我三弟吗?”萧景辰神情晦涩,隐没了丝丝期许。
“没有啊。”夏浅浅晃了晃头上的小揪揪,“他们两不合适,早就闹掰了。我大姐现在非常清醒,她绝不会再吃回头草。”
“姐夫,你的机会来啦!”
她在鼓励萧景辰。
萧景辰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咕噜咕噜直冒泡,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多年美梦能够一朝成真。
他好似置身于云端,飘飘然。
却又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丑陋的、残废的双腿,他满腔的血液陡然冷却下来。
“浅浅,你别再叫我姐夫,这对你大姐的名声……不好。而我,我也不是你的姐夫。”萧景辰嗓音又沉又哑。
“名声不好?不要紧哒。你只要负责,不就好了吗。”夏浅浅疑惑地歪了歪头,尽显俏皮可爱,“还是说,你不想当我的姐夫?”
不是不想。
萧景辰悲伤道:“你大姐漂亮,也勇敢。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她值得更好的,用不着将大好时光浪费在我身上……”
他发抖的声调下,是令人可怖的偏执。
“你的腿,我能治!”就凭他前世对大姐的那一份深情和守护,即便他们今生无缘,夏浅浅都乐于释放出善意。
“你、你说什么?”
那甜糯糯的小奶音,恍若天籁一般清脆悦耳,瞬间穿过他的耳膜,直达他的心底。
他想信。
却又不敢信。
“浅浅,你别打趣我。”
他不想重燃希望,然后再陷入更深一层的绝望。
紧接着,他将大夫的诊断说了出来。
但夏浅浅依然从容,悠哉悠哉的。
“伤口严重感染,还化脓了?那好办,我给你全都剜掉!腿骨断了?嗯,也还有救,我能够替你掰回去!肌肉萎缩、坏死?这都不是事,我可以帮你狠狠刺激一下。”
剜掉?
掰回去?
狠狠刺激?
听上去暴力又血腥,却是从一个软乎乎的奶团子嘴里吐露出来。
萧景辰愕然,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她、她真的会治好他吗?
一炷香之后。
他尚且没有从震惊之中缓过来,只觉得浑身舒畅,腿不疼了,也不酸了。
那一股早已被抽走的蓬勃力量,悉数涌现。
他想,他可以站起来。
甚至,他可以跑起来!
“我、我好了!我真的好了?!”他兴奋的红了眼,“再也、再也没人说我是死残废。浅浅,你让我重获勇气,重获新生!”
撕开稳重的皮囊,他透露出纯粹的一面。
许久,他都无法平息胸口翻滚的澎湃。
夏浅浅治好他后,又吃饱喝足,“天亮了,我要回去补觉啦。再见,姐夫。”
萧景辰站了起来。
一开始有些头晕,但等他稳住身子,也就没有什么,“东宫有高高的城墙围护,还有重兵把守,并且设置了层层关卡,可谓戒备森严。毫不夸张的说,这里连一只母蚊子都飞不出去……浅浅,我送一送你。”
送到东宫门口还不算。
得亲自看着她进入国公府才作罢。
可夏浅浅却挥挥手,“不用那么麻烦啦,浅浅找得到回家的路。”
母蚊子飞不出东宫。
但是,她能。
咻的一下,夏浅浅像一支离弦的箭矢一般,飞出庄严的祠堂,掠过天际,回到国公府。
萧景辰发怔,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也是。
夏浅浅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来到他面前。
那么,她自然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开。
不用他送。
于萧景辰来说,这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天色大亮。
夏浅浅没醒,还在酣睡。
直至晌午,她悠悠转醒。
“浅浅,你怎么才醒,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去做贼了?”夏承渊趴在床头,揶揄妹妹。
做贼?
那可没有。
夏浅浅眼神朦胧,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姐夫找我,我就去了。】
然后,顺便蹭了一顿吃的。
“姐夫?”
妹妹糊涂了?
大姐待字闺中,还没有成亲,连未婚夫也没有,他们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个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