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他【哔——】的冤魂索命!!
姬明昭扭了脸,本就已足够阴沉的面色登时铁青成了一片。
她竭力隐忍了许久,方才勉强克制住腹内那股破口大骂的冲动。
但纵然如此,她仍旧憋不住冲着矮几对面的男人,慢慢黑沉了一对眼珠:“冤魂索命……”
“先生,您说这话,是在把学生当做小孩子一样糊弄吗?”
“殿下言重了,”听出她话中恼怒之意的楚无星甚是轻巧地牵了唇角,“微臣可不敢糊弄殿下,更不敢把殿下当做什么小孩子。”
……还说没糊弄她!
他这话听着明明是比之前的那几句话加起来都要敷衍!!!
姬大公主这下是真快被人给气得炸了,压满了火气的胸口不住起伏着,一时竟没能说出话来。
她紧攥着拳头定定攫紧了男人的眉眼,细长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她掌心的软肉——连带着十指的骨节也寸寸泛了霜白。
楚无星见此只甚是端庄地将身子坐了个笔直,任她用目光在他身上剜出一个个冒烟带血的洞来,他瞳中甚至缓慢浮上了一小绺轻飘飘的、半是戏谑又半是“关切”的浅笑,那笑顿时让姬明昭气得越发厉害。
——她真的早晚要把那该死的“天命”和他这张脸都一起撕下来,放砧板上剁碎了再塞进这厮那张吐不出一句好话的破嘴里!!
少女无能狂怒,半晌才总算又一次按住她腹内的怒火和她那双已然蠢蠢欲动多时了的手,转而逼着自己“心平气和”地又一次转移了话题:“那好,学生也可以先不去追究先帝到底是怎么死的。”
“但先生,您是在通玄观四御殿下的地牢里设了什么阵法吗?为什么学生昨日刚找到那里的时候,会无故听见‘鬼号’?”
“并且,那地牢中四散的阴煞似乎也能对学生造成很大的影响——可这些,却是学生先前从未遇到过的现象。”姬明昭道,话毕她松拳抻了抻自己那早便被攥得发了僵的指头。
按说自八年前她拼死搏杀斗过了那老妖道起,至今也零零散散地斩杀了不少敌国来的细作,和各方各地仗着“天高皇帝远”,便胡作非为的贪官污吏。
——像她这样见惯了血的人,本不该被所谓的阴煞影响到连精神都恍惚了的程度。
这不正常,且很危险。
姬明昭思索着沉下气来:“先生,您对此可有什么说法?”
“唔,殿下若是提起这个,那微臣倒确乎是想起一桩事来。”楚无星闻声不紧不慢,“臣不曾在废地牢里留下过什么阵法,但您也并不是无缘无故听到的那一阵阵的‘鬼号’。”
“您听到的,的确是从前枉死在牢中的那些冤魂们留下来的叫喊——而您会受到这等强度的阴煞影响,本也寻常。”
少女皱眉:“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微臣这些年来教给您的那些医术,从来不是普通医家理论。”楚无星眼睫半垂,目不斜视,“是道医。”
“——您而今,已然算是半只脚踏进玄门里的人了,却又不曾正式入道。”
“如此,自然能听得见鬼号,却也会在较小的空间里,被那些过强的阴煞影响。”男人正襟危坐着说了个理所当然,“不过这并不要紧,您往后只消稍稍注意一下,不要再轻易跑到这种狭小却又满是阴煞的地方去就好了。”
“先·生!”骤然得知了这“真相”的姬明昭腹内猛地腾起冲天的火,她忍不住立地拍案而起,“您之前教学生学医的时候,可从没与学生提起过,您这教的是道医!”
——他要是光教她一两手简单实用又不耗费什么的小诀窍就算了,可这又是谁准许他私自带着她半只脚踏入道门的!!
——她并不想出家,也不想当什么道士,更没打算要学那劳什子的道医!
简直混账!
“但您在微臣教您的时候,”直面少女怒火的楚无星从容不迫,“也没提前问过微臣,臣教给您的,究竟是哪一种医术呀。”
“楚国师!!”姬明昭陡然扬声,瞳底霎时现出一潭浓重的杀气,“你不要欺人太甚!”
“您早晚会用上这些法子的,殿下。”顶着那杀气犹自声色不改的男人镇定非常,“再说,您原也不必忧心那个半只脚踏入了道门的问题——左右您又不会真选择出家入道的这一条路。”
这个孩子,只会劈开腐朽,为这个已发旧了的时代带来一股或昙花一现、或将持续到下个千年的,崭新的生机。
——他清楚得很。
楚无星气定神闲,姬明昭却被他这话气得彻底不想再与他说下去了。
于是怒极反笑了的姬大公主扯唇迭声道了三个“好”,遂广袖一摔,片刻都不曾犹豫地大步朝着那屋外走去。
男人见状也未尝出言挽留,他只静静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一面在心中默数了数字。
待到那数字被他自“一”数到了“三”,先前都已快走到了门边的少女果然蓦地顿住了脚步。
楚无星看到她咬牙切齿地恨恨转过头来,眸中的杀意明晃晃的,像是只被人烦恼到炸了毛的幼豹。
“最后一个问题,先生。”姬明昭一口银牙咬了个吱嘎作响,“那位‘长生者’,现今家在何处?”
“无根浮萍,哪里有家。”楚无星答非所问,“殿下,臣知道您很想见她。”
“但眼下缘分与时候双双未到——您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的。”
“且先去忙您的事罢,等着来日时机成熟,您自会不费吹灰之力地见到她的。”楚无星垂眼,言讫闲闲抬手抚平了少女适才在那矮几上留下的几处小坑。
姬明昭听罢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果断头也不回地出了国师府。
怀揣着满心怒意的少女临出门时,将那上着大漆的院门摔了个震天作响,楚无星听着那击鼓似的动静,禁不住略略挑了眉梢:
“小孩子,年纪不大,脾气倒还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