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云贺这番堪称撕破脸皮的羞辱,穆遥的身体只是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她始终没有抬头,没有反驳,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
她只是垂着头,用右手悄悄地、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剧烈的疼痛让她的大脑瞬间清醒,也成功地刺激到了她的泪腺。掐第二下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很好,感觉来了。
她慢慢地抬起头,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但那泪水并不汹涌,只是委屈地在眼眶里打着转,要落不落,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她的嘴唇被牙齿咬得发白,声音细弱又充满了愧疚。
“对不起……云贺,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她没有辩解,没有控诉,只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我……我当时真的太害怕了,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不想死……呜呜……”
说着,那几滴被她掐出来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她柔弱地靠向云贺,仰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无助。
这一套熟练的示弱流程,仿佛已经演练了千百遍。
云贺的怒火,在接触到穆遥这副柔顺忏悔的姿态时,瞬间就被浇熄了大半。
他的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但脸上的狰狞已经缓和下来。
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最吃的就是这一套。
穆遥的道歉和哭泣,极大地满足了他那点可怜的男性自尊。
他感觉自己又重新掌控了局面。
他才是这段关系里的主导者,是这个女人的天。
她犯了错,但只要她乖乖认错,他还是可以大度地原谅她。
“哼,”云贺松开了抓着她胳膊的手,改为拍了拍她的脸,“现在知道错了?晚了!行了,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哭能让那个东西消失吗?”
他嘴上虽然还在斥责,但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他看了一眼旁边冷眼旁观的夏可可等人,仿佛是在炫耀一般,将穆遥半搂进怀里,摆出了一副虽然生气但还是会保护自己女人的姿态。
穆遥顺从地靠在他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没有人看到,她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和厌恶。
“等等,我打断一下,半小时之内不把全身泡在水里,目击者就会死。可它……没说具体是怎么个死法?”牧广说。
穆遥的身体一僵,她缓缓摇了摇头,声音细若游丝:“不知道……纸条上……就只写了那么多。”
“既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就什么也别做。”夏可可说。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贺像是被踩了尾巴,立刻反驳道,“什么都不做?等死?”
“不然呢?”夏可可反问,“从你们的房间逃到这里,你们找到水了吗?就算找到了,你敢用吗?谁知道这栋楼里的水干不干净?谁知道泡进去之后,会不会发生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她的话一针见血,让云贺哑口无言。
“我的意思是,”夏可可继续说道,“我们不如就坐在这里,等。看看半个小时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如果真的有东西出现,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总比你们两个在房间里等死要强。”
……当然,没被绑定的话她觉得放着他们死也不是不行。
或者说放着云贺死更好一点。
她出去就给他扫墓。
亚当斯看了夏可可一眼,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的决定。
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意见。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客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那个早已停摆的挂钟,用静止的指针嘲讽着众人焦灼的内心。
十分钟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二十分钟过去,依旧风平浪静。
经历了一整晚的高度紧张和惊吓,人的精神是会疲惫的。
随着最初的恐惧感被时间慢慢消磨,睡意开始像潮水般涌来。
牧广最先撑不住,他靠在沙发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像是挂了秤砣,在昏昏欲睡的边缘顽强挣扎。
季莲莲也差不多,她蜷缩在单人沙发里,虽然强迫自己睁着眼睛,但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最令人意外的是云贺。
这个先前叫嚷得最凶、表现得最怕死的人,或许是精神过度透支,竟然靠着穆遥的肩膀,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睡了过去。
夏可可和亚当斯是唯二还保持着清醒和警惕的人。
他们安静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像两尊沉默的雕像,用眼神无声地交流着,时刻戒备着周围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而这场死亡倒计时的真正主角,穆遥,则是所有人里状态最差的。
她一动不动地任由云贺靠着,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虚无的空气,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
她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指节发白。更让人心惊的是,她似乎在用一种下意识的、自残般的方式来排解压力——她的右手抬起来,机械地从自己头上揪下一根头发,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不一会儿,她脚边的地毯上,已经落下了十几根乌黑的长发。
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这种方式,绝望地计算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
当时针在众人心中走完那致命的三十分钟后——
客厅里依旧一片死寂。
预想中的尖叫、异变、或是鬼怪的出现,全都没有发生。穆遥还好好地坐在那里,虽然精神状态濒临崩溃,但她还活着。云贺也还睡着,鼾声平稳。
什么事……都没有?
夏可可和亚当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困惑。难道那个规则是假的?是个恶作剧?
可就在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的时候——
“咚,咚,咚。”
三下沉闷而规律的敲门声,从他们刚刚进来的那扇大门处响了起来。
那声音不大,却像三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还醒着的人的心脏上。
这一次,不是门铃,不是砸门。
是有人在,不疾不徐地,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