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沈穗穗接过介绍信,仔细折好放进口袋,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大队部。
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红旗大队,只有零星几点灯火。
她沿着土路往家走,心里盘算着去沈北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周萍的后续事。
刚走到村里那条小河附近,就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在河边慢悠悠晃荡,沈穗穗借着月色,依稀认出那人是沈云秀。
沈云秀也看到了她,停下脚步,站在河边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单薄。
她很漂亮。
或许说沈家人的颜值都差不了哪去儿,她大哥和铁军哥都是浓眉大眼,有点乡下糙汉的形象。
沈云秀嘴角扯出一丝笑,眼神却空洞的转向河边,声音飘忽地开口:“穗穗,回家啊。”
沈穗穗脚步未停,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能感觉出沈云秀的状态不对,但那与她无关。
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沈云秀忽然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这河水看着真凉……可我常常在想,跳下去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
闻言,沈穗穗脚步一顿,眉头微蹙,侧头看向她。
月光下,沈云秀脸色苍白,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没想到,即使戳破了孙宇的虚伪,沈云秀还是和原书写的一样,有轻生的念头。
看着沈云秀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沈穗穗心底是深深的不耐和冷厉。
“一了百了,沈云秀,你脑子里装的是屎么?”
沈云秀被她突如其来的尖锐骂得一怔,空洞的眼睛里终于又有了点别的情绪,是错愕和受伤。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沈穗穗,声音里压抑着哭腔。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沈穗穗嗤笑一声,眼神锐利,毫不留情地戳破她自怜自艾的样子,“为了个两面三刀的孙宇要死要活,还是因为村里的几句闲言碎语,就觉得活不下去了?”
“沈云秀,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轻飘飘几句话,又不是让你缺胳膊少腿儿,也割不下你身上的二两肉,还真就让你放心里了?就能抵得上你爹娘养你二十来年?”
她上前一步,逼近沈云秀,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砸在对方心上。
“觉得活着没意思?那是因为你眼里就只有那点鸡毛蒜皮破事!睁开眼看看,比你难的人多了去了!看看你身上穿的衣服,你爹是村里的大队长,哥哥是工人,不愁吃喝,还有富裕穿衣打扮!为个渣男,为几句闲话去死?沈云秀,我都替你臊得慌!”
沈云秀被这一连串毫不留情的质问砸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觉得委屈?还是觉得没脸见人?”沈穗穗看她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语气更冷,“有感觉就好。脸面都是自己挣的!把腰杆子给我挺起来!”
“你爹是大队长,你怕啥!下次谁敢在你面前说三道四,大耳刮子给我抽他!”
“报复孙宇那种渣滓,让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闭嘴,最好的办法不是你去死,而是你活得比他们都好,比他们都强!”
她伸手指着村里那些零星亮着灯的窗户,语气斩钉截铁。
“你信不信,只要你沈云秀有一天出息了,能挣钱,能给大队争光,到时候,谁还会记得你和孙宇那点破事?谁还敢在你面前说半句闲话?”
“人只会嫉妒、编排那些比自己强不了多少,或者不如自己的人。当你真正强到让他们仰望的时候,他们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只会凑上来,巴结你,奉承你,夸你有本事!只要你自己立住了,强大了,所有的流言蜚语,都是狗屁!”
夜风吹过,带着河水的湿冷。
沈云秀站在原地,脸上泪痕未干,怔怔地听着,空洞的眼神里渐渐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沈穗穗的话,像在她混沌黑暗的脑子里劈开了一道缝,透进了一丝刺眼却清晰的光。
她从未想过……还能这样。
是啊,她死了,只会让仇者快亲者痛。
她凭什么要用自己的死,去成全别人的谈资和笑话?
活着,比他们都强。
这个念头如同点点星火,霎时般在沈云秀近乎死寂的心底燃了起来。
沈穗穗见她眼神变了,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不再多言,最后丢下一句。
“是烂在河底发烂发臭,还是从里边爬出来活出个人样,你自己选。”
沈穗穗说完,不再看她,转身就走。
一口气说的,嘴都干了。
该说的她都说了,如果沈云秀还是执意要寻死,那也只能说明她烂泥扶不上墙,不值得再浪费半分心思。
沈云秀望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脚下冰冷的河水,猛地后退几步,抬手用力擦干了脸上的泪。
死?太便宜那些看笑话的人了。
她要活着,而且要活得比谁都好!她要让孙宇后悔,让那些嚼舌根的人闭嘴!
虽然前路依旧迷茫,但此刻,沈云秀原本一心求死,却被一股不甘和隐隐的狠劲压了下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不再看向那河水,而是朝着家的方向,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了回去。
-
沈穗穗回到家时,堂屋里还亮着煤油灯。沈老太正坐在炕沿边纳鞋底,听见动静,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还知道回来?那个范厂长也真是,有啥事儿不能明天说!”
语气一如既往的冲,但沈穗穗敏锐地察觉到,老太太手里的针线活比平时慢了不少,显然是在等她。
“厂里有大项目,明天要出差,去沈北公干。”
沈穗穗语气平淡地应了一句,自顾自地倒了碗凉白开,一口气喝了下去。
刚才骂沈云秀那一通,确实费口水。
沈老太一听沈北,手里的针差点扎到手指头,猛地抬起头,嗓门瞬间拔高。
“啥?去沈北?都有谁啊,要是厂里就安排你一个,可不能去!”
沈穗穗放下碗,语气没什么起伏,“肯定不能是我一个,特殊人才,外出公干身边总得跟俩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