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延朋抬眼与她对视:“与旁的子弟没什么不同,长兄喜好美酒美人,也爱玩些古董玉器,再不然就是跑马斗鸡。平日里磕到碰到什么了,我们也会照价赔偿,从不赖账,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仇家,是以才替长兄委屈。”
轻描淡写的语气里透出浓浓的不解,似乎真的觉得左归朋死的冤枉。
“照二公子这么说,左大公子死的确实有些冤。”温清宁话锋一转,问道,“左大公子可有纳妾?”
“长嫂贤良,长兄屋中纳有几房妾室。”左延朋极为配合,有问必答,“母亲定下规矩,我们兄弟三人纳妾都是需由母亲过目,待母亲同意后才可以。但为了府中安定,所有妾室都从府中侍婢择选,毕竟知根知底,能少许多隐患。”
听到这一番话,温清宁便知从左延朋这里只能问出这些。
“夜已深,我也该告辞了。二公子如果想起来什么事,还请差人到京兆府说一声。左大公子的案子,还需我们一起努力才行。”
“自然。”左延朋颔首表示赞同,“今日辛苦郡君,我送郡君出府。”
到了府门外,双方又假模假样的说了些客套话方才正式结束。
左延朋一直站在门口目送三人离开,直到彻底看不见才转身回府。
“左常侍府比想象的还要不太平,主母病倒,长媳侍疾,后宅的事落到庶子媳妇手中……”发财一边说一边摇头,“这是乱家之象。”
韩君正听到发财的话,颇为赞同:“左常侍这个年纪唯一的嫡子没了,再想得一个嫡子已然是不可能的事,而左二公子和左三公子都已长成。就是为了子嗣后继着想,左常侍也不得不重视他们,剩下的人怕是要不好过。”
剩下的人指的自然是左夫人和那位大少夫人。
“韩记供看得明白。”发财有些惊讶。
韩君正苦笑:“小吏在府廨做了那么多年的记供,听得看得多了,总能有几分长进。”
温清宁听着二人聊的内容没有开口说话,心里却是认同的。
左归朋死了,又没有留下子嗣,左之庭确实只能倚重剩下的两个成年庶子,看他在花厅对左延朋的态度便能看出一二。
花厅中,左之庭对左延朋和左蓄朋完全是两种态度,一抬、一压。
而二人给的反应也很有意思,一个强硬却表露出对父亲的不满,一个和软,却不代表没有埋怨。
就凭左之庭对嫡子和庶子的差别,温清宁觉得有怨恨也是正常。而这怨到了什么程度,就看左延朋和左蓄朋在左归朋一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没错,这一趟左府之行,让温清宁对左延朋和左蓄朋心生怀疑。
思绪间,视线中闯入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甲胄,走路带风,几个眨眼间就走到面前。
韩君正和发财连忙停下聊天,上前见礼。
“侯爷。”
沈钧行“嗯”了一声,视线从三人身上划过,确定三人无事,对韩君正说道:“让王炳送你回家休息,剩下的明日到府廨再说。”
跟在后面的王炳探了个脑袋出来打招呼:“郡君。”又朝韩君正招招手,“快来,我巡逻正好送你。”
温清宁瞧他那活泼的样子,笑着喊了声“王参军”。
韩君正应了声“喏”,又向温清宁拜辞,随王炳离开。
温清宁笑着看向沈钧行:“侯爷下值了?”
沈钧行见她笑得开心,不由得跟着弯起唇角:“后半夜由关崖带队巡逻,我来接你回家。”
“这般正好,我在左府收获颇丰,正好说与侯爷听。”温清宁随着他出了坊门,就瞧见等在马车旁的平安。
平安适时说道:“侯爷晓得郡君勘验辛苦,便让属下来接您。”
温清宁闻言,眼中笑意更浓,挑眉瞥向沈钧行:“侯爷有心了。”
沈钧行跟在她身后登上马车,一本正经道:“做什么事都该有心。”
他这趁机表态的话听得温清宁笑了起来,顺势说道:“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侯爷要一直有心才是。”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沈钧行眼眸一亮,上身稍稍前倾,压低声音:“多谢郡君赏识。”说完看到温清宁面颊泛起淡淡的霞红,心中一软,耳尖发热。
他轻咳两声,往旁挪了挪,拉开与温清宁的距离。
温清宁目光从他通红的耳尖扫过,抿嘴轻笑,开口说起正事:“侯爷查过左归朋的两个庶出弟弟吗?”
沈钧行点头。
“当初案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左延朋和左蓄朋,让庄大柱派人跟过一段时间,常侍府进不去,府外没什么收获。不过这两人在府里确实没什么地位。
“各家都只知道左之庭有这两个儿子,性情、才学如何的一概不知。过年前查左归朋的案子时,略有了解。左蓄朋为人孤僻,常常孤身一人到城外跑马。左延朋平日多是在一家名叫丽绮阁的成衣铺里做事,做管事。”
“堂堂常侍府的二公子在成衣铺子里做管事?”温清宁十分震惊。
沈钧行表情复杂:“那铺子还是左夫人的嫁妆铺子……据庄大柱他们打听来的消息得知,左延朋能去那铺子里做事还是左夫人帮忙劝说左之庭的结果。”
温清宁沉默一瞬,缓缓道:“这还真是少见的偏心,不过庄大叔他们能打听到这事,可见左常侍府也没想隐瞒。”话一出口,忽地想起另一个偏心之人——安陆侯沈檀。
沈檀与左之庭正好相反,后者眼里只有嫡子,前者就只能看到庶子。
沈钧行说道:“但二人没有作案时间。案发当夜,左蓄朋受罚在府中罚跪,左延朋一直留在铺子里盘账,二人都有人证,且人证还是左归朋的人,加上坊正的证词,可以把二人排除。”
“这么巧。”温清宁说道。
“确实很凑巧。”沈钧行问道,“你在左府发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