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宁正在琢磨沈沐怀母亲楚安娘派人散播自己被退亲的事,听到平安要动手的话微微一怔,旋即眼中漫上浅浅的笑意。
“不用动手,只是过去说上几句话。你知道大夫人为什么会嫁给沈锦行吗?我记得她是老长水伯的嫡长女,她的身份便是侯府嫡子做宗妇也足够了。”
平安摇摇头:“只听说亲事是老侯爷亲自去提的。”
温清宁心想,为庶长子求娶伯府嫡长女,又为长孙求娶三品官的独女,别的具体如何不好说,但有一样她倒是看出来了,安陆侯沈檀对生下庶长子的妾室是真爱呀。
说话间,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追得气喘吁吁的牛氏不等气息平稳就急急开口:“九娘,二嫂说那些话也是为你好,你怎么能不知道好歹呢?你做的那些事咱们这儿谁不知道,殓葬、验尸那可都是坏名声的,族里是不是没说过什么?九娘,做人得讲良心。”
温清宁没有理她,而是侧转身朝旁边看去,就看到一众人正站在门口望着这边。
族长温轼是个典型的老书生,一年四季穿着青布儒袍,看人说话永远都端着一张正经严肃的脸。
在他身后半步站着长子温大,次子温二,之后才是其妻杜氏,杜氏身后则跟着大儿媳林氏,另有两女一男三个陌生人站在族长一家对面。
温轼显然听到牛氏的话,脸色难看地瞪了她一眼,随即轻咳一声,示意妻子杜氏说话。
然而不等杜氏想好怎么圆场,温清宁已经先开口说话:
“二嫂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说我没良心,带累族里姐妹的名声吗?族长,如果我没记错,那些经我验尸破案的家人都来族里向您道过谢,那时可没人说我坏名声、没良心。
“而且不光是道谢,另外一些实惠我也没和族里掰扯过吧。像什么大郎求学、三郎拜师、六姐结亲这些事,我可都没说什么。”
她口中的大郎、三郎是温大的长子和次子,二人拜师温辅旧日同窗时寻温清宁写了推荐信。
温六娘是温轼的小女儿,自小患有口疾,两年前嫁入宋家。
宋家在县里经营一家饭庄,温清宁曾替一名死在饭庄的食客验尸,证明他的死因是隐疾突发,与宋家无关。
宋家上门道谢时,杜氏看中宋家郎君为人忠厚,就借着这事提了婚事。
温轼对这个隔房的侄女也算是了解,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她是有别的目的,想想安陆侯府大夫人差人送来的东西以及那官身的承诺,心中权衡利弊,又瞥了眼温清宁身边穿着普通的平安,不感兴趣的收回视线,沉声道:“进来说话。”
说完,交代长子、老妻送客,自己回了院子。
温清宁笑着向杜氏几人打了声招呼,带着平安提步跟上。
“这就是你家九娘吧,样貌瞧着不错,就是言行规矩差了些。”陌生的妇人说道,“不过不打紧,在家做姑娘的都会娇纵些,等嫁到婆家就好了。”
怎么就好了,在场之人都知道,无非就是立规矩。
再厉害的小娘子到了更厉害的婆母手中,经过一番磋磨都会老实乖顺。
听出她还愿意继续这门亲事,杜氏心头一松,笑道:“我这侄女自幼丧母,少年丧父,性子虽然古怪,但本事那是没话说。那小院你们要去瞧过,都是她自己建起来的。”
另一个陌生妇人摸了摸袖子里的庚帖,心说,品行能耐他们才不在乎,只要这小娘子能嫁到他们家就行。
和家里的前程的比起来,不过是娶个媳妇进门罢了。
“这庚帖我们就拿回去了,你们也记得和小娘子说一声,成亲毕竟是喜事,合该欢欢喜喜的才是。”
点完这一句,妇人打头带人离去。
牛氏懵了片刻,看到大嫂林氏得意的表情,猛地回神,安陆侯府退回来的庚帖竟然已经给了别人!
“娘,不是说好把九娘许给我挑的这一家吗?”
杜氏干笑两声:“哪有说好,别瞎说!”话头一转,说道,“这都啥时候了,一个两个不去做饭等着我伺候你们呢!”
“这就去。”
林氏应了一声,朝温大打了个眼色,抿嘴暗笑,说好有什么用,这个家谁不知道杜氏说话不好使,九娘的事肯定要公爹点头才行。
她一面想着,一面暗暗佩服自己早有先见之明,直接选了个“志同道合”的,只要办成这事,她胞弟就能得个下县主簿的实缺。
就是不知道九娘怎么得罪了那位大夫人?这是要把人往死里磋磨呢。
算了管她是为了什么事呢,只要自己能得好处就成。
念头一闪而过,林氏一头扎进灶房忙活起来,以往烦人的家事,今日做起来都顺手舒坦了不少。
林氏是高兴了,可牛氏不痛快啊。
她正要粘着婆母再说道说道,便被温二一把拽着回了屋子。
温二一边把人往屋里扯,一边小声骂道:“都和你说了,别去看别去看,你偏不听!”
“那现在咋办?”牛氏着急问道,“我钱都收了!”
“能怎么办,退了!庚帖都让人家拿走了”温二说道。
“退了?白花花的银铤不要了?”牛氏不太甘心,“那可是宋博士家的郎君,这门婚事要是能成,咱儿子入县学的事就保准了。”
温二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良久后摇头:“大嫂挑的镇将娄家,你把钱分文不少的全都退回去。”
牛氏愕然:“不会是说给那个死了三任娘子的娄之阳吧?”看到自家男人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啧啧”两声,“这是要把人往死里磋磨啊。”
说完嘿嘿一笑,暗道温清宁也有今天!
温二晓得自家娘子对温清宁的嫉恨,那就像他老子嫉恨已经过世的温辅一样,所以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总之这事咱们别再掺和,你也消停些。”
尽管还是舍不得那些银铤,牛氏也知道轻重,一迭声听话应下。
温清宁不晓得各方对她的心思,此刻正四平八稳地坐在堂屋的火炉旁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