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骸骨散落一地,婢女吓得惊慌惨叫。
沈沐怀望着地上的骸骨面色几变,恍惚中感觉到一股股寒意从脚底板顺着身躯往天灵盖上蹿。
温清宁急步上前,小心翼翼收拢起地上的骸骨。
“哕——”
一个婢女看到她的动作,捂着嘴冲出房门,紧跟着传回一连串的呕吐声。
看到蹲在地上落寞的身形,沈沐怀想要抬脚上前,可一看到那一堆骸骨,提前的脚不由得落回原处。
他移开视线,看向旁处,结结巴巴地说道:“阿宁……这……你……我……”
“滚出去。”平静无波的声音突然打断他的话。
沈沐怀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
温清宁抱着包裹好的骸骨站起身,看向沈沐怀的眼神冷漠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带着你的东西,你的人滚出去。”
“阿宁,我只是来给你送些东西,你这里窗户透风,床板冷硬,且只有一床被子,若是病了怎么办?”沈沐怀满脸受伤,“《民情考》已经交给四叔,托他献给圣人,也说好了封赏都落在你身上……”
眼角余光瞥见听到尖叫声匆匆赶来的平安,认出他身份的瞬间,话音一断,突然注意到温清宁身上的大氅,旋即脸色大变,语气谴责,“好好好,我道为何,原是你变了心思,移了情……既如此,我再不会来,望你莫要……莫要后悔!”
平安满头雾水的看着呼呼往外走的沈沐怀,看到从客栈外涌进来的护卫,皱眉换了站姿,神色戒备的挡在房门前:“大公子,这是要动手?”说着暗暗打量评估这些护卫的身手。
落后一步进来的丁掌柜,手中拿着铜盆和一根柴火,时刻准备叫人。
沈沐怀背影一僵,开口吩咐:“带着东西回府。”
婢女们连忙将地衣、被褥等物收起,一人抱着一样,缩着肩膀满脸嫌恶又害怕的绕开温清宁,小跑离开。
沈沐怀强撑着走出客栈大门,跨过门槛的一瞬间,大头朝下晕了过去。
丁掌柜表情歉意地说道:“温小娘子,对不住。”
“该说对不住的是我,给客栈惹来这样的麻烦。”
温清宁将怀里包好的骸骨放回箱笼里,开始整理被翻乱的屋子。
丁掌柜低低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平安:“隔壁还屋子空着,因着是墙角的位置,夜里风大,会冷一些。再有一间是在二楼……”
“就隔壁屋子吧。”平安一锤定音。
……
另一边,沈沐怀带着东西领着下人兴冲冲地出门,却双目紧闭躺着回府,大夫人楚安娘一叠声命人拿帖子去请太医,又叫了跟去的下人问话。
婢女哭道:“那个温小娘子在屋子里摆了一包人骨……大公子从那屋里出来就晕倒在地,说不定……说不定就是被那人骨惊了魂。”
“浑说!”楚安娘随手抓起茶盏砸了过去,厉声吩咐,“一个个护主不利,带下去领罚!”
高妪凑近小声说道:“夫人,那个温小娘子生的既不是天香国色,也不是个温柔小意的性子,您说怎得就把大公子迷成这样,放着满院子的人不管,一门心思扑在她身上。”
意有所指的话入耳入心,楚安娘心中一动:“你是说……”
“正经人谁会摆个人骨头在屋里……听说南边有不少手段,她跟着他爹在那边待过,说不定就学了点什么。”高妪神秘兮兮地说道,“咱们家大公子多好的郎君,相貌、品性、才学,满长安挑不出一个,怎么遇到她就跟迷障了似的。”
楚安娘沉思许久,煞气腾腾道:“你去寻个懂的来看看,倘若真对我儿使了手段,必不能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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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殿内,元和帝轻轻翻动书页,许久之后合上书页,表情晦暗地望着封面上的墨迹,突然开口问道:“冯原,朕当初是不是错了。”
在旁奉茶的冯原飞快地睃一眼书名,看到《民情考姚城县篇》几个大字时,立时意识到元和帝说的是温辅。
他为元和帝重新换上一盏热茶:“老奴不懂,老奴只看到圣人御极多年,天还没亮便开始理事,直干到月上中天还未就寝。”
感受到元和帝渐渐平和的气息,冯原悄悄松了口气。
“我问你对错,你在那乱扯什么。”元和帝笑道。
“圣人,武安侯和大理寺卿求见。”
听到殿外的禀报,元和帝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让他们进来。”
冯原应喏领人进殿。
沈钧行扭头看一眼佝偻着身躯,老态尽显的郭历,随即取出验状:“禀圣人,监察御史石有章验尸结果在此。”
元和帝微抬下颌:“呈上来。”
听到这话,郭历立即取出验状,一并交给冯原。
元和帝拿起一份验状,吩咐道:“继续说。”
沈钧行应了声“是”,一字一句说道:“经仵作反复勘验,监察御史石有章死因是自杀。”
砰!
手掌拍在书案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茶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元和帝看向站在大殿中间的两个人,脸色阴沉,眼神森然:“自杀?死在皇城里、御史台内的石有章是自杀?沈钧行,朕再问你一遍,石有章怎么死的?想清楚了再回话!”出口的声音里裹着气怒的呼吸声,好似人在磨刀石时发出的声音。
沈钧行叉手抬臂俯身行礼:“经仵作反复勘验,石有章确实是自杀。”
旁边跟着请罪的大理寺卿郭历低头偷偷瞪了身边的武安侯一眼,暗骂他一根筋不会说话,就算是自杀,就不能换个委婉点的说词?
别忘了,前头还有个疑似自杀的京兆尹黄步虚……
想到这里,郭历突然瞪圆了眼睛,心头大震:一年之内两个官员自杀死在任上,圣人只怕要在史书上挪个地方了!难怪能气成这样。
他心生不妙,生怕自己被迁怒,忙不迭出声:“禀圣人,虽然死因是自杀,但自杀也分为自愿和非自愿。臣办案多年,怀疑石御史受人迷惑控制,已命少卿周宗裕去探查,势必抓到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