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烬在废墟间游走，碎石堆里还冒着淡淡的烟。叶凌霄站在原地，左手按着左肩，血从指缝里渗出来，顺着小臂滑到刀柄上。他没去擦，只是盯着前方那片倒塌的墙。
沈清璃靠在残柱边，慢慢把神器抱进怀里。她的右手垂着，动不了，只能用左手撑住身体。她抬头看了看叶凌霄的背影，又闭上眼，呼吸很轻。
故人蹲在地上，把最后半张焦黑的符纸放进衣袋。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走到两人中间，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叶凌霄才开口。声音不高，但听得清楚。
“只是这一战结束了。”
沈清璃睁开眼，看着他的侧脸。
故人点点头：“他们准备得太周全。护盾刚起就想着撤离，不是临时起意。”
“这些人拼死也要守住阵眼。”沈清璃低声说，“不像是为了自己活命。”
“是为了保上面的人。”故人接道，“他们不怕死，是因为有人比他们更可怕。”
叶凌霄低头看着插在地上的断刀。刀身裂了道缝，刃口卷了几处。他伸手握住，拔了出来。
“我们打掉的是一个据点。”他说，“可他们的根没断。”
沈清璃扶着神器站起来。脚有点软，但她站住了。
“刚才我感应了一下地面。”她说，“裂缝里还有灵力残留，流向西北方向。不是自然散逸，是被引导过的。”
故人皱眉：“他们在别的地方也有布阵？”
“不止一处。”叶凌霄环顾四周，“这种规模的阵法，不可能只建一个。他们需要节点连成网。”
“你是说……其他地方也可能有类似据点？”沈清璃问。
“已经存在。”叶凌霄说，“只是我们还没找到。”
故人沉默片刻：“现在我们伤成这样，灵力也没恢复，怎么查？”
“先查最近的。”叶凌霄说，“你们刚才有没有注意到，东边三座城镇的百姓，连续三个月没出现在这片区域？”
沈清璃点头：“我去过最远的那个镇子。药铺关门，米行空仓，街上没人。像是突然搬空的。”
“不是搬空。”故人说，“是被控制了。我路过时看到几户人家窗户封死，门上有暗记，像是一种标记。”
“那就从那里开始。”叶凌霄把断刀背到身后，用布条重新缠了肩上的伤口，“去看看那些镇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清璃握紧神器：“我可以试着追踪地面残留的灵流走向。如果它们通向某个固定位置，就能确定下一个目标。”
故人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后里面有三粒青色药丸。“这是我最后的回灵丹。每人一粒，够支撑两天行动。”
他递了一颗给沈清璃，又递给叶凌霄。
叶凌霄接过，直接吞下。药丸化开，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四肢稍微有了力气。
“等天亮就出发。”他说。
“你不休息？”沈清璃问。
“睡不着。”叶凌霄看着远处，“刚才那一战，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不对？”
“他们的指挥太稳了。”叶凌霄说，“哪怕被打到只剩几个人，命令还是一个接一个传出来。不像临场应变，像提前写好的。”
故人脸色变了：“你是说……整个战斗过程，都在别人计算里？”
“有可能。”叶凌霄说，“我们以为是在反击，其实可能只是按照他们的节奏走。”
沈清璃呼吸一滞：“那我们现在做的决定，会不会也是他们想让我们做的？”
“不知道。”叶凌霄说，“但如果我们停下，才是中了圈套。”
故人低头看着手中药盒，把最后一粒丹药捏在指尖。“我以前查过一个消失的村子。全村人一夜之间不见，只留下墙上刻着同样的符号。后来我发现，那个符号出现在七个不同地方，每个都连着地下灵脉。”
“你当时没追下去？”沈清璃问。
“被人拦住了。”故人声音低了些，“一道命令下来，任务取消。我再查，资料全没了。”
叶凌霄盯着他：“谁下的命令？”
“不该问的。”故人摇头，“但我现在想通了。那时候阻止我的人，和今天这些敌人，说不定是一伙的。”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沈清璃靠着神器，慢慢蹲下身，手掌贴在地上。她闭上眼，指尖微微发麻。
“灵流还在动。”她说，“虽然很弱，但方向没变。往西北，大概三百里。”
“三百里外是荒岭。”故人说，“没人住，地图上也没有标注。”
“正因如此，才可能是目标。”叶凌霄说，“他们选这种地方建据点，就是为了避开巡查。”
沈清璃抬起头：“我们要去哪里？”
“先到最近的镇子。”叶凌霄说，“看看百姓是不是真的消失了。如果是，再决定下一步。”
故人收起药盒：“我现在体力还能撑几个时辰。可以连夜赶路。”
“我也能走。”沈清璃扶着神器站起来，“别把我当累赘。”
叶凌霄看了她一眼：“我没这么说。”
“我知道。”她低声说，“但我不想拖后腿。”
三人静了一会。
风停了，灰烬落在地上，不再飞扬。
叶凌霄转身面向东边，脚步迈出一步。
就在这时，沈清璃忽然抬手。
“等等。”
她手掌仍贴着地，眉头皱紧。
“灵流……变了。”
“怎么了？”故人问。
“它刚才还在往西北走，现在……”她手指微微偏转，“转向南了。”
叶凌霄立刻蹲下，把手掌按在她旁边。
地面传来细微震动，像是某种东西在地下移动。
“不是自然流动。”沈清璃说，“是被抽走的，速度很快。”
故人迅速从怀中抽出一张空白符纸，压在石缝上。符纸边缘泛起微光，随即熄灭。
“有人在远程牵引。”他说，“而且手法很熟，不是新手。”
叶凌霄站起身，看向南方。“那边最近的城池是云阳。”
“云阳有十万人口。”沈清璃说，“要是灵流被引过去，可能会引发大范围失控。”
“他们不是要藏。”叶凌霄声音冷了下来，“他们是准备动手。”
故人收起符纸：“我们现在调头去南边？”
叶凌霄没回答。他望着南方夜空，嘴唇抿成一条线。
沈清璃撑着神器走近他：“你想到什么了？”
“我在想。”他说，“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断流？”
“什么意思？”
“这场战斗打了多久？”叶凌霄问故人。
“两个多时辰。”
“两个时辰前，正是午夜交替的时候。”叶凌霄说，“阴气最重，灵脉最不稳定。他们选这个时间发动，不是巧合。”
故人脸色一变：“你是说……这场围攻，是为了掩护南方的动作？”
“我们在这里拼命的时候。”叶凌霄缓缓说道，“他们真正的计划，已经在别处开始了。”
沈清璃的手指颤了一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叶凌霄把手放在刀柄上。
“改变路线。”
“去南边？”
“先传信。”他说，“让边境守卫提高警戒。另外，联系最近的巡查队，封锁云阳周边进出通道。”
故人点头：“我有传讯符，还能用一次。”
“用吧。”叶凌霄说，“然后我们全速赶过去。”
沈清璃深吸一口气：“我还能撑住。”
叶凌霄看了她一眼：“这次不是突围，是抢时间。”
他转身朝南迈步。
两人跟上。
走出十几步后，沈清璃忽然停下。
她低头看着地面，手指轻轻敲了两下。
地下震动停了。
灵流，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