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信脸色沉凝,语气冷若冰霜:“你?”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其中饱含的质疑和敌意昭然若揭。
沈令舟早就料到他的反应,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真诚了几分:“我知道你们不信任我,但眼下这局面,多个人想办法总归不是坏事,对吗?”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再怎么说我也跟在师尊身边快两百年了,比外面的人更了解他。”
此言一出,直击要害。
他们对叶逐隐的认知大多来自外界传闻,只知道对方修无情道,武力值有多么多么高,可这些信息太浮于表面了,根本不足以制定有效的刷好感计划。
沈令舟是和叶逐隐朝夕相处的亲传弟子,他知道叶逐隐的习惯,知道叶逐隐的偏好,知道叶逐隐不为人知的一面,这些信息很有可能是他们唯一的突破口。
只不过,尽管沈令舟的提议极具诱惑力,澹台信的脸色依然不好看,他嫌弃地瞥了一眼沈令舟,冷言冷语地问道:“你身为太清宗弟子,却要帮我们想办法对付你自己的师尊?”
沈令舟噎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但还是很快调整好情绪,问心无愧地坦言:“是师尊说要给他一年时间的,给了机会就是允许他尝试。”
“我作为弟子,既然被师尊命令留在下界,自然要尽己所能……协助他完成任务。”
他的态度相当诚恳,诚恳到连一直表现得不太想掺和这档子事的郁时微都忍不住凑了过来,倾佩地多看了他几眼。
沈令舟见澹台信的脸色没有好转,赶紧澄清:“无情道当中的‘情’字包含的范围很广,并非只有……咳嗯,道侣之间那种情谊。”
说到“道侣”两个字时他明显有些不自在,视线在卫莲和澹台信之间打了个转转,正色道:“亲情、友情、师徒情、袍泽情,乃至对世间万物的悲悯之情,这些都属于情的范畴。”
沈令舟此言委婉,但意思很明确:别想着用男女之情或男男之情去攻略我师尊,那不可能成功,换个思路,从其他类型的情感入手。
卫莲虽没有立即发表看法,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叶逐隐让沈令舟留下来,不管是为了监视自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都已成定局,旁人无法干涉,既是如此,倒不如顺势而为之,正好可以向这位掌教高徒打听点情报。
想到这他再次看向沈令舟肩头那只正用喙整理翅羽的鹦鹉,欲言又止:“这只鸟……”
叶逐隐人是已经离开了,可这鸟怎么看都不对劲,谁知道会不会有监视和传讯的功能?
“不必担心。”
沈令舟看出卫莲的顾忌,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靠近鹦鹉:“你们看……”
鹦鹉歪了歪头,小黑豆似的圆眼睛盯着他的指尖看了几秒,随即“啾”了声,亲昵地蹭上去,还轻轻啄了啄他的指腹,整个一副卖萌撒娇的憨态。
卫莲:“……”
澹台信:“……”
郁时微:“……”
这显然不是叶逐隐能做出来的动作。
“放心吧,师尊很忙的,不会一直关注这边的情况,这乾皋大多数时间就只是普通的宠物鸟而已。”沈令舟收回手指,鹦鹉也停止互动继续梳理羽毛。
他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只有需要的时候,师尊才会像刚才那样借由它充当降临的载体,而且……如果师尊此时正看着,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早就该制裁我了。”
这倒是大实话。
要是叶逐隐真的在通过这只鸟监视他们,沈令舟刚才主动提出的那几句帮忙出谋划策的言论已经足够他被逐出师门一百次了。
见卫莲等人不再排斥,沈令舟笑容温和,话也越说越大胆:“就算师尊在旁边观摩,你们也不用过于焦虑,他修的是太上忘情道,讲究观而不取,察而不动,除非涉及宗门存亡或者道心根本,通常情况他不会轻易插手任何事。”
卫莲赶紧记下这八个字,说不定这就是理解叶逐隐行为逻辑的关键。
而得知叶逐隐不会没事就点开直播后,现场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些许。
“所以……”郁时微犹犹豫豫地打破了沉默,看样子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打算加入这个小团体,“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他又凑近了一点,耿直地发问:“是不是该制定一个具体些的计划?呃……比如,怎么接近叶掌教,怎么创造更多的相处机会,怎么……”
话才说到一半他就自己尬住了,随即觉得无比荒唐——他们三个元婴前辈竟然要帮一个筑基修士出谋划策,去攻略一个化神后期的大能?便是仙门小报上偶载的风月逸闻,较之此事也相形见绌!
“你师尊平时有什么喜好?或者特别在意的东西?”卫莲倒是不拘束,有什么问什么。
沈令舟思忖片刻,如实答道:“师尊很少离开浮玉山,偶尔外出也是为了处理宗门事务,他……没什么喜好,不饮茶不饮酒,不赏花弄月,不听琴观舞,平日里最常做的事大概就是修行了。”
尽管这答案乃是意料之中,但还是让包括卫莲在内的三人眉头紧皱——一个没有任何爱好和世俗欲望的人,难怪要修无情道。
澹台信脸上的鄙夷之色已经到了不加掩饰的地步,但还是耐下性子替卫莲打听:“那他在意什么?宗门?弟子?修行资源?”
沈令舟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道:“师尊待人和蔼,会关心弟子,将宗门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可那些都是他觉得自己身为掌教应该做的事,就像日出日落一样,是规律,不是情感,至于修行资源……”
他缓了缓,眼神中的忧虑更重:“师尊早就到了不需要依靠外物的境界了,而且……他收徒也不过是因为宗门规矩要求掌教必须有传人罢了。”
不等众人提问,他就苦着脸继续回忆:“这些年来,他每天寅时打坐,辰时处理宗门事务,午时阅读典籍,申时练剑,戌时入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神情复杂地看了卫莲一眼:“我曾以为师尊就是这样处变不惊的性格,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会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