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莲正将连帽衫往头上套，听到上官淇的夸赞，他动作未停，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咦？澹台……大师不换衣服吗？”上官淇整理完领口，这才透过后视镜看到澹台信仍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纠结了片刻后还是决定使用尊称。
随后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少年的身形，热心肠地火上浇油：“我看你有一米六以上吧？实不相瞒，我也就一七五，那衬衫和牛仔裤都是小版的，你挽一截袖子和裤脚就能穿了！”
他确实是好心提出建议，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精准无误地戳中了“大师”的痛处，更没料到自己经由目测推导出的数字还在对方本就因备受打击而摇摇欲坠的自尊心上补了一刀。
“呀，应宛你穿那件帽衫还挺帅的呢！我专门买的oversize款，没想到尺码刚刚好，你这身高可真令人羡慕！”上官淇毫无所觉，傻笑着看向换完现代装后更显得肩宽腿长的卫莲，啧啧赞叹。
“咔嚓。”
一声犹如冰层碎裂的声音从澹台信那边传来。
卫莲立即转头看去，只见身旁少年的脸色已经彻底黑沉下来，漂亮的桃花眼里寒光乍现，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愈发凛冽。
眼看这位剑修大佬就要控制不住情绪召出本命剑砍人，他眼疾手快地摸出一条士力架，故意用力扯开了外包装。
塑料袋摩擦发出的声响果然吸引了澹台信的注意力，他终于将目光自那个口无遮拦的傻小子后脑勺处移开，落到了卫莲手中的陌生物件上。
“……这是什么？”黑衣少年身上的杀气骤然消散，尽管眼神中仍带着几分冷意，但更多的是被新奇事物吸引的好奇。
卫莲拿着已经撕开包装袋的巧克力棒，却没有马上享用独食，而是抬眼觑了澹台信一下，心知自己回答“士力架”的话对方不一定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言简意赅道：“吃的。”
这是他刚才翻找衣服时在背包侧袋里发现的，他救了上官淇的命，吃对方一点储备粮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见澹台信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确切来说是盯着自己手里的小零食，他犹豫了一小会，最终还是秉承着“临时队友互助互利”的基本原则把士力架掰成了两半，将其中一截递过去。
澹台信瞅着这其貌不扬的食物，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了，可在看到卫莲已面不改色地将另外半截塞进嘴里咀嚼时，他还是伸出手，带着几分将信将疑的矜持和谨慎接了过去。
他并未立刻吃，而是先捏着这半截黑乎乎的东西凑近闻了闻，确定气味没有想象中那般糟糕后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咬了一口。
“粘牙。”他简短地点评了一下。
看来下界的食物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不知何故，这种直白而强烈的甜味却莫名的令他因修为跌落和受伤而压抑已久的心情好转了些许。
【宗师积分＋2】
在只有卫莲能看到的宗师积分面板上，那行银色数值突然跳动了一下。
他默不作声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过身旁这位按理说应该已经几百岁了，心态和言行却偶尔透着些孩子气的黑衣剑修。
如果投喂这种随处可见的廉价零食就能稳定获取积分，那么眼前之人的确是个相当省心且性价比极高的刷分对象。
这个发现也让卫莲对这位脾气不太好的搭档的感观提高了不少。
只不过，分享士力架带来的安宁感并未持续太久，因为澹台信还是没能拉下脸来在逼仄的车厢里换衣服。
他一想到要脱光了被这两个小子围观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身高问题是他心中无法言说的痛，无论如何都不能叫人看笑话。
想到这里他咬着牙强提一口气，决定悄悄用灵力烘干衣物，维持体面。
然而他刚调动起灵息，胸口便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紧接着喉头一紧——
“咳……”
澹台信第一时间就抬手捂住嘴，可鲜血还是从指缝中渗出，滴落到了他的衣襟和车后座地毯上，晕开一滩滩绯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整个人也随之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随即便软软瘫靠在了座椅上。
上官淇从后视镜里看到这惊悚一幕，吓得方向盘都打歪了，车头一偏，轮胎碾过路肩后险些撞上旁边的护栏，幸亏他反应快，赶在最后关头及时稳住了车身。
“卧槽！怎么吐血了？大师你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这、这附近好像有卫生院……”上官淇脸色发白，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一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着急忙慌地就要去摸手机。
“不必。”卫莲反应极快，在刚才车子颠簸的瞬间已经探过身将少年揽进自己怀里，避免了对方撞上前座靠背加重伤势，此时正半扶半抱地将他固定在自己身侧。
过了会他抬头看向后视镜，通过镜子与眼睛乱瞟的上官淇对上视线，冷静地嘱咐道：“你专心开车。”
上官淇咽了口唾沫，重新握紧方向盘将车开回车道，尽管惊魂未定，却不敢再三心二意到处乱看。
觉察到上官淇心情平复了点，卫莲这才低头看向怀中之人。
少年呼吸急促，额角的发丝已被冷汗浸透，唇边那抹血迹更是红得刺眼，看上去正在竭力忍受着痛苦，显得十分虚弱。
“……我没事。”澹台信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声音虽气若游丝，语气中却带着浓浓的挫败和恼怒。
他真是受够了！
受够了自己这种动不动就吐血晕倒的状态，想他巅峰时期纵横四域，移山填海亦不在话下，何曾如此狼狈过？
如今不仅连运转灵力烘干衣物这种小事都做不到，还沦落到需要一个他原本打算用完就扔的下界凡人施以援手？
天知道他之前从昏迷中苏醒却发现自己被这个小子用抱女人的姿势搂着时，心灵上的屈辱比身体疼痛煎熬百倍。
真是……奇耻大辱！
澹台信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反而彻底瘫在了卫莲怀里，后脑勺枕着对方的胸膛，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