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家造反前筹粮,芜城郊外,你救了个人。”元云岳好心解惑,“是谢淮州。”
元扶妤眉头陡然舒展。
她失笑一声,仰靠回矮椅靠背上,姿态愈发肆意。
难怪,那日谢淮州问她如何成为长公主心腹,她说长公主在芜城郊外救下她时,谢淮州会是那样的反应。
元云岳还在喋喋不休:“你不知道,谢淮州当真是个才貌双绝的神人,他当年可是乡试头名,但在我们元家得了天下后,他为尽快崭露头角见你,来京参加武举,结果因你一句与故人如出一辙,他便弃武举回了汉阳,来年会试、殿试……一举夺魁成了状元。”
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多曲折。
“你是如何知道这么许多?”元扶妤问元云岳。
“谢淮州有个堂兄是个妙人儿。”元云岳话刚出口,脊背便绷得僵直,干笑道,“我被圈禁在王府后,实在憋闷了会溜出去走走,便结识了谢淮州的堂兄,不过我从未让旁人知道我身份。”
见元扶妤眉目间并未有发怒的迹象,元云岳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吐露出来:“谢淮州外祖父虽是曹帮当家,但不会泅水,当年若不是你相救,谢淮州早就一命呜呼了。从知道恩人身份后,谢淮州对你的消息便极为上心……”
“后来,元家得了江山,先皇想从世家中为你找一位驸马,可世家眼高于顶不愿与皇家联姻,这才有了谢淮州这个……在一众崔氏进士、郑氏进士、李氏进士、王氏探花、王氏榜眼中杀出的谢状元求先皇赐婚之事。”
在世家看来,他们家族底蕴深厚,声望极高,传承百年不倒。
而皇权更迭易主无常,联姻对世家不但没有好处,还会卷入皇权之争中,失去与皇族抗衡的对等姿态。
毕竟,不论是哪家争皇权,谁人做天子,治国都绕不过他们世家。
尤其是,元家虽然造反成功得到了天下,却子嗣单薄。
这让世家对元家能在那个位置上守多久存疑,他们又怎么会和元家联姻?
当然,这也有世家自负累世公卿诗书传家,瞧不上元家的意思在。
元云岳说了许多,见元扶妤一点也不意外,便问:“你似乎并不意外谢淮州爱慕你之事?”
元扶妤呷了口茶,眼皮未抬:“有什么意外的,他是我瞧上的驸马,我既心悦于他,即便他婚前对我无意,成亲之后若非他眼盲心瞎,也自当是该倾心于我。”
“你既心悦谢淮州,为什么不信他?”元云岳不解。
“这是两码事。”元扶妤将手中茶杯搁在桌案上,转了话头,“派个人去催一催何义臣,怎么还未过来。”
元扶妤未曾怀疑过谢淮州对她的倾慕,但这并不代表谢淮州不会为了权力,算计她。
权力这个东西谁沾上了都会变。
为了一个吏部尚书之位,谢淮州可是敢在万春明的折子上署名呢。
守在大殿外的寻竹,看了一旁立得笔直的锦书,偏头顺着两扇未闭严实的殿门缝隙瞧向殿内。
见殿内自家王爷与那崔四娘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寻竹脑子里一团浆糊。
那崔四娘到底与他们家王爷说了什么,竟让王爷这般听从她的意思?
“寻竹。”
元云岳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寻竹立刻弓着身子进门,脚步几乎无声上前:“殿下。”
“去玄鹰卫请何大人的人,去多久了?”元云岳问。
“回殿下,有一个时辰了。”寻竹微微抬头余光偷瞄了一眼,果真见自家王爷正转头看向那崔四娘,等待吩咐一般。
寻竹窃探的目光被元扶妤抓住,他慌忙低头躲开视线。
“王爷身边的人,该清一清了。”元扶妤没有避开寻竹,“何义臣送的帖子送不到王爷的手中,王爷就没想着好好查一查?”
寻竹立刻跪下叩首,额上汗珠顺着苍白的面颊滑下:“是奴的错,奴没能看护好王府,给了门房那边可乘之机,但奴发誓,王爷内院奴守得如同铁桶,绝无不忠之人。”
“是要好好查了。”元云岳赞同元扶妤的话,“之后你来与我同住,伺候之人可靠不行,还有金旗十八卫……我让寻竹去公主府把人请过来可好?”
元扶妤已和元云岳交代,她夺舍崔四娘之事,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当着寻竹的面,元云岳便未再称呼元扶妤姐姐。
寻竹脸色越发白,心里猜测这崔四娘给自家主子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主子就要把人请进府同住了。
寻竹忙说:“殿下,裴渡裴大人还在外面候着崔姑娘呢。”
“那正好。”元云岳用茶杓从茶釜中取了茶汤,随口道,“你去和裴渡说一声,即日起崔姑娘居王府,你再亲自走一趟公主府,将金旗十八卫请来。”
“是。”寻竹应声退下。
“姐姐,喝茶……”元云岳殷勤将茶盏放在元扶妤面前,“你说的我都记住了,联络你朝中旧部,掌控朝政,我姓元,是大昭的闲王,这不是难事。”
“但也绝不容易。”元扶妤端起茶盏徐徐吹了口热气。
元扶妤接下来要借世家,给元云岳搭一个戏台,让闲王光明正大走到人前来。
见元扶妤没有摆脸色,元云岳眼中带光,试探着问出自己想问的话:“姐姐,你要不要……入宫见见律儿?”
元扶妤将茶盏送到唇边的动作一顿,头也不抬说了句:“不了。”
元云岳又悄然往元扶妤跟前挪了挪:“当年的事律儿还小不懂事!你没的时候,律儿哭得最伤心了,这些年律儿从未忘记过你这位姑姑……”
“我并未和小皇帝计较,只是还不到时候。”元扶妤道。
“殿下,何大人到了。”
殿外传来护卫通报的声音。
“快请进来!”元云岳扬声说完,又扭头低声询问元扶妤,“何义臣,也不知道你夺舍之事吗?”
元扶妤转动手中茶盏:“除了你,你以为谁还能信我口中这诡谲离奇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