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上的暗红光斑突然蜷成藤蔓状,像被抽了筋的青藤,缠在楚寒掌心的传灯印上。
\"匠魂界的木纹在哭。\"星灼的声音发闷,她的指尖抚过星图,\"三天前,最后一批能刻出'活纹'的木纹玉裂了——不是自然碎裂,是被什么东西啃噬的,连玉屑里都渗着暗绿。\"
巧儿的灯芯突然泛起幽绿,白焰里浮起段陌生的记忆:戴斗笠的男人在竹棚下刻木牌,刻刀划过木面的\"沙沙\"声里混着鸟鸣;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蹲在棚边,用草茎戳了戳木牌,木纹竟顺着她的指缝爬上手背,变成片嫩生生的小叶子;最后画面一暗,木牌上的木纹变成了灰,男人蹲在地上,用刻刀挑着碎木屑,眼泪砸在竹桌上,溅起细小的木屑。
\"走。\"楚寒握紧冰烬剑。剑脊裂痕中渗出的金红光芒,在半空凝成细小的木屑,像在回应远处传来的断续刻刀声——那是匠魂界最后的生机。
三人刚踏入匠魂界的\"青竹镇\",便被一片\"死木\"裹住。
本该飘着竹香的街道上,老匠人攥着半块碎木片发呆。他的围裙上还沾着二十年前的木屑,此刻却像被泼了盆冷水,连个木纹都不冒;本该挂着\"千刻万雕\"木牌的工坊里,学徒们举着刻刀发愣,木料在砧子上,只发出闷响,连点回音都没有;连最热闹的\"木绘台\"都静悄悄的,石台上的木纹刻痕蒙着层灰,像被谁用橡皮擦过。
\"他们...不是丢了手艺,是木纹没了魂。\"巧儿皱眉。她的灯芯白焰扫过墙面,映出段被篡改的画面:原本该绽放翠光的木纹玉,此刻缩成块黑炭;本该有云纹的木椅,椅面上的云纹爬满了蛛网似的裂纹;连最精致的木簪子,花蕊部分都成了灰白色,像被抽走了所有的温度。
星灼的星轨之力突然剧烈波动。她的指尖触到一块焦黑的木砧时,星图里浮现出个坐标——镇后的\"木渊阁\"。
\"去那里。\"她说。
木渊阁的入口被块青檀木封着,门楣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禁\"字。楚寒的冰烬剑嗡鸣着劈开木门,金红光芒涌进去的瞬间,三人被股潮湿的土腥气呛到。阁内堆满了老式木刻工具,刻刀挂在梁上落满灰尘,墙上的木纹图被黑雾侵蚀得支离破碎,石壁上还渗着暗绿的液体,像凝固的泪。
\"这是...\"楚寒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叹息截断。他抬头,看见阁顶的木纹投影里,正涌出黑色雾团,每团雾里都裹着段扭曲的记忆——是被砸坏的木椅、被遗忘的刻刀、甚至还有被抹去的\"木魂碑\"。
\"是'暗蚀者'。\"星灼的指尖泛起星轨之力,雾团触碰到星光的瞬间,发出嗤嗤声响,\"这里的工匠试图用机械复制木纹,却反而打开了黑雾的通道。\"
阁楼深处传来脚步声。穿靛蓝粗布衫的老人从转角走出,他的腕间戴着银镯,手里攥着半块木纹玉。看见三人时,他的喉结动了动:\"你们是...灵族的守灯人?\"
\"您是?\"巧儿问。
\"陈阿公,木渊阁最后一任护纹师。\"老人抚过石砧上的刻痕,\"五十年前,我在云栖山发现了木纹的源头——一片能储存生机的灵竹。可当我把它带回阁里,所有木刻炉都开始疯狂吞木。\"
他指向墙角的檀木柜。柜里躺着块幽绿的木魂石,表面流转着竹纹般的光纹,像极了书影界的古籍。\"这是'木魂石',\"陈阿公的声音发颤,\"它能雕刻最鲜活的木纹,再把生机封存在木纹里。可现在...它被暗蚀者污染了。\"
楚寒的冰烬剑嗡鸣着指向木魂石。剑脊裂痕中渗出的金红光芒,竟在木魂石表面照出道裂痕——里面裹着团黑雾,正不断吞噬着木魂石的幽绿。
\"那是...\"巧儿的灯芯白焰裹住木魂石,\"归墟的黑雾!\"
\"没错。\"陈阿公点头,\"三个月前,黑雾顺着木刻炉的电路渗进了阁里。它们能模仿任何木纹,却会把所有生机都抽干成灰。现在,整个匠魂界都被这种'空心器'淹没了。\"
阁楼的警报突然响起。木纹的投影彻底崩溃,变成一片刺目的紫光。窗外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是黑雾腐蚀了隔音结界,正顺着裂缝涌进来。
\"抓住木魂石!\"陈阿公扑向檀木柜。他的指尖刚碰到木魂石,黑雾突然凝成尖刺,刺穿了他的手掌。
\"阿公!\"
楚寒的冰烬剑斩断黑雾尖刺。金红光芒裹住陈阿公的手掌,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带我们去木魂石的源头。\"他说,\"只有找到未被污染的生机,才能净化这里。\"
陈阿公擦了擦嘴角的血,从粗布衫里掏出张老照片:照片里,年轻的他站在灵竹前,怀里抱着块幽绿的木魂石;旁边站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用冻红的手指戳灵竹,鼻尖沾着竹屑。\"这是我孙女小芽,\"陈阿公的声音发软,\"她七岁时,我带她来看木魂石。她说...灵竹里有鸟儿在唱歌。\"
巧儿的灯芯突然亮起。白焰中浮起段记忆:云栖山的竹林里,小芽裹着青布衫,用刻刀在竹片上画鸟纹;病床上的小芽攥着陈阿公的手,说:\"阿公,等我好了,要帮你刻出最亮的鸟\";最后一幕,是小芽的墓碑,上面刻着\"木纹永远记得你\"。
\"我明白了。\"巧儿说,\"木魂石需要的不是机械,是纯粹的生机。\"
星灼的星轨之力从天空落下,在阁楼中央凝成座光桥。桥的尽头,是扇由木纹构成的门,门上刻着:\"以木为刃,以魂为生\"。
\"走吧。\"楚寒握紧冰烬剑,\"去云栖灵竹。\"
陈阿公突然笑了。他的手指抚过木魂石的裂痕,黑雾竟开始主动退散:\"原来...真正的机械,是学会用心刻纹。\"
三人穿过木纹门时,楚寒听见了久违的声音:
是云栖灵竹上的风声,带着竹叶的清香;
是山雀啄食的轻响,混着溪水的叮咚;
是小芽刻刀划过竹片的\"沙沙\"声,清脆如铃;
是陈阿公小时候在爸爸怀里听到的鸟鸣声,温暖如阳。
这些声音交织成网,将黑雾彻底净化。木魂石的幽绿重新绽放,每一道纹路都在诉说着:
\"真正的木纹,从不需要被复制;真正的生机,从不会被遗忘。\"
当三人走出木纹门时,青竹镇的天空已泛起暖金色。街道上的木器重新亮起,每件木雕都浮着熟悉的木纹——是老匠人的围裙、小徒弟的刻刀、妇人的竹篮;工坊里的刻刀开始转动,木屑溅在地上,开出朵朵嫩生生的草。
陈阿公站在阁口,望着重新亮起的木渊峡,轻声说:\"谢谢你们。我终于明白,木魂石不在灵竹里,在每颗愿意生长的小心里。\"
楚寒点头。他的掌心还残留着木魂石的温度,那温度里藏着小芽的青布衫、陈阿公的刻刀、妈妈的怀抱——所有温暖的记忆,都在这一刻,成了青竹镇最鲜活的木纹。
\"该走了。\"星灼说。
\"去哪?\"巧儿问。
楚寒望着天边的星轨。传灯印在掌心发烫,第三行新刻的字闪着金光:\"灯芯有双,守人有三;人间有暖,万世不寒。\"
\"去下一个需要刻纹的地方。\"他说,\"毕竟...人间有无数个匠魂界,每个匠魂界,都需要护纹人——用生机,去唤醒最鲜活的木纹。\"
三人化作流光,消失在暮色中。
而在他们身后,青竹镇的夜晚正升起新的木纹。那光里裹着孩童举着小刻刀的剪影,裹着老匠人眯眼指导的笑脸,裹着竹林摇曳的天际,裹着一代又一代护纹人未说完的故事——
这一次,木纹里多了株新抽芽的灵竹,正随着风,轻轻摇晃,竹叶上还沾着晨露,折射出七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