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凉,崆峒山。
山道蜿蜒,青石板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苔藓,湿滑而古老。
两侧的古松虬结如龙,本该是松涛阵阵,此刻却死寂无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松香,却压不住另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
慕容澈的皂靴踩在石阶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有衣袂在山风中微动。
就在他即将踏入山门的那一刻。
“唳——”
一声凄厉至极的鹤鸣,撕裂了整座山的寂静。
那声音里没有仙家灵禽的清越,只有纯粹的痛苦与暴戾,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直直扎入耳膜。
山门内,一个年轻道士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头上的道冠歪了,脸上满是惊恐的泪痕。
他一头撞上慕容澈,却像是撞上了一座山,被反弹得跌坐在地。
“别、别上去。”
道士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着山上,眼神涣散。
“鹤……那些玄鹤疯了。”
慕容澈的视线越过他,望向云雾缭绕的山顶,眸色深沉。
“它们……它们的羽毛全都变成了墨一样的黑色,没有一根杂色。”
“眼睛是红的,血一样的红。”
年轻道士抱着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它们攻击人,看到谁都攻击,用爪子抓,用尖喙啄,好几个师兄弟都被啄伤了。”
慕容澈蹲下身,平静地注视着他。
“掌门呢?”
“掌门师尊他……他老人家半月前就闭关了。”
道士的嘴唇哆嗦着。
“闭关前,他只留下了一句话。”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说:‘鹤血染红崆峒日,地脉崩裂镇魔时’。”
慕容澈缓缓站起身,那句话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鹤血,地脉,镇魔。
他绕过失魂落魄的道士,径直走进了那座被恐惧笼罩的道观。
道观的庭院里一片狼藉,散落着拂尘的断柄,还有几滩尚未干涸的暗色血迹。
空气里的那股腥气更重了。
他的目光扫过主殿,最终停在了偏殿一处不起眼的墙壁上。
那是一面斑驳的壁画,颜料早已褪色,线条也变得模糊,却透着一股古朴苍茫的气息。
壁画的主体,是一只姿态神骏的玄鹤。
它并非凡品,双翼展开,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每一根翎羽都刻画得栩栩如生。
只是,那本该是纯白的羽毛,却被后人拙劣地涂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黑色。
那黑色浓稠得化不开,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慕容澈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层黑色的颜料。
他看清了玄鹤的喙。
它的喙中,衔着一块棱角分明的石柱碎片。
石柱上,依稀可见残存的符文,古老而玄奥。
镇魂柱。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玄鹤的脚下。
在那只玄鹤的利爪之下,踩踏着一头形状狰狞、面目模糊的凶兽。
凶兽被死死镇压着,却依旧能从那模糊的轮廓中,感受到它冲破画面的滔天戾气。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变黑的玄鹤,掌门的谶语,还有这幅画中被镇压的上古凶兽。
崆峒山,不是终点。
这里只是另一枚被撬动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