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苏老三一个箭步冲过去,捞住李半夏,“妈你没事吧?”
“没、没事。”
李半夏摇摇头,压下心头那股恐慌,抖着手去握住护士的手,“同志,请你转告医生,一定、一定要救我女儿一命,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出。”
护士看着李半夏嗯了声。
安慰她,“大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救产妇的。”
高达蹙眉看过去一眼,护士朝高达也摇了摇头,高达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孩子的父亲是哪个?”
护士松开李半夏,看向张海军与张老二,“愣着干什么?赶紧去交钱,孩子你们还想不想要了?耽误了用药,孩子回头留下什么后遗症,你们自己负责?!”
她说话不客气,更没给张家人好脸色。
继续冷声道,“大人的命你们不管,小孩儿你们也不要了是不是?说话!”
“救救,我们救。”
郑秀兰欢喜真得了大孙子,凑到护士跟前,“真是个带把的?”
“怎么?不是带把的你们还不要了?”
护士嫌弃的瞥了眼郑秀兰,心中暗啐,什么人呐,不拿儿媳妇的命当回事,她自己难道不是从媳妇过来的?!
郑秀兰讪讪,“要,只要是我们老张家的种……”
“那就赶紧去交钱!搁这磨叽什么!再耽搁下去,孩子有什么万一,你负责?”护士懒得跟她废话,催促道。
郑秀兰,“……”
这护士是吃炸药了吗?专逮着她冲难听话。
“交,我这就去交钱,来的时候我们带了钱的。”郑秀兰也不敢耽误大孙子,忙下楼去交钱。
钱交了,郑秀兰拿着缴费的单子回来,给护士。
护士要走的时候,她反应过来,拦住护士。
问她,“为什么苏红英不交钱可以救,我大孙子就得先交钱?”
护士翻她白眼。
“那咋了?人家命都要没了,让你们签手术风险同意书,你们磨蹭着不肯签,人家娘家妈赶来才签下字去救命,人命关天,哪来得及去交钱?!”
护士看了眼高达,眉头皱了皱,实际上,是高医生让他们字一签就先手术,别管费用的,等手术结束再算账单。
因为缴费再救人的话……
产妇肯定等不了。
只是,这家人泼成这样,这手术费能要回来吗?
总不好让产妇娘家人掏吗?
那这婆家人真可以滚了。
护士气不过,扫了眼郑秀兰,“你二儿媳妇还说你是工会主席,可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还能当干部的,真是缺德他妈给缺德开门儿,缺德到家了。”
最后一句,她说的声音很轻。
但走廊里太安静了,所有人都听到了。
苏老三一咧嘴,差点咧到耳后根去。
郑秀兰被臊的脸皮燥热发红,难堪的下不来台,瞪了护士一眼。
护士转身走了。
没一会儿,孩子用完药,被转到新生儿科监护室进行监护,护士又拿了单子过来,让他们去交钱。
“为什么要监护?”郑秀兰看着缴费单,一个脑袋两个大。
护士看她,说,“你说为什么要监护?他不是足月生产的,他妈见血了你们不把人送医院,还他在亲妈肚子里喝了那么多浑浊的羊水,你们还不签手术同意书,让他妈在里面活生生熬了那么久!”
郑秀兰想插嘴,护士故意加快了语速,让她找不到插的地方。
“……这孩子要不是命大,早憋死在里头了,我跟你说,你们要是嫌麻烦,自己抱回家养去,养出什么好歹,别后悔就是了。”
郑秀兰,“……”
她哪敢抱回去,只能讪讪着说我们交钱监护。
护士把单子递过去,“记得往里头多存点钱,别一会儿又要我出来给你们送单子,也不嫌麻烦。”
“这个要监护多久?”郑秀兰接了单子,问护士。
护士有些不耐烦,蹙了下眉,“当然是监护到他身体素质达到普通新生儿为准,好好把钱准备着吧。”
为了大孙子,郑秀兰接二连三被下面子,忍了又忍。
交钱回来给护士时,护士问她存钱没?
“存了,存了一百。”
护士皱眉,“一百够干什么?那么想要大孙子,连个救命钱都不舍得多存,抠死算了……”
郑秀兰忍无可忍。
怒道,“钱是我的, 我想交多少交多少,关你什么事?!你这是服务人民的态度吗?我要向你们医院告你,你态度恶劣,根本不配当护士。”
护士轻嗤了声。
“你去告,你现在就去,我表姐就在新生儿监护室,不想要你大孙子你去告个试试。”
“你!”
郑秀兰气的浑身发抖,瞪大眼叫,“公安同志,你们听,她威胁我。”
公安看护士。
护士一秒切换无辜脸,“我说什么了?”
郑秀兰把护士威胁她的话重复了一边。
护士说,“老太太,你年纪大了耳背听错了。”
一旁正瞧热闹的女人扑哧笑出了声。
公安抿了下唇,轻咳一声,女人嗯了声,“我离的近,我什么都没听着,是你自己有被害妄想症。”
苏老三也举手。
“我也没听到,是张老太婆自己瞎想的。”
说着嫌弃的‘噫’了声,上下扫视郑秀兰。
“连个陌生的护士你都要栽赃陷害,死老太婆,你也太不是东西了。”
郑秀兰扭头,瞪苏老三,“你骂谁不是东西?!”
苏老三啧了声。
说,“那我换个词?你也太不是人了!这……有区别吗?”
郑秀兰,“……”
“公安同志!他骂我!”
几名公安齐刷刷看苏老三。
苏老三嬉皮笑脸的举起手,痛快承认错误,“我错了,虽然她不干人事不是人,但我的确不该骂她不是人不是东西!”
郑秀兰,“……”
她觉得自己又被苏老三骂了几遍。
“我懒得跟你们在这里废话,我去看我大孙子!”郑秀兰吵不过,骂不过,愤愤离开,去看自己的大孙子去了。
剩下苏家人和公安守在门口。
一群人,等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都觉得希望不大了。
苏老大的眼眶一直红着。
苏老三越来越焦躁,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嘟囔着,“不都说祸害遗千年,不会那么早死的吗?苏红英你一堆烂账还没算,不许死听到没有!给老子活下去把账算清楚……”
三个小时后,天边蒙蒙亮,鞭炮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八九年的大年初一来了。
抢救室的门,这时候也终于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