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诊疗师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看着新来的诊疗师和之前的诊疗师们一起雀跃欢呼的场景,男修的眼角也跟着一起湿润了。
或许这就是医者仁心吧,看到一个即将走向灭亡的生命恢复了最原始的跳动,她们也忍不住为生命的奇迹的流泪欢呼。
有了生的念头,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从今晚送进去终于被吃掉的饭食,到被人扶着颤颤巍巍走出房门,再到亲口对诊疗师们说出的一声声感谢……苏烬颜似乎在用她那小小的身躯为众人证明,只要人愿意活下去,一切就都会有希望。
或许是因为体质相同,苏烬颜特别喜欢和新来的那个诊疗师聊天,听她讲那些在宗门里的趣事以及修炼时的进步或者苦恼,听她讲她和朋友们的日常。
女修并没有刻意隐瞒宗门和日常里会受到的一些骚扰,而是将炉鼎体质在宗门里会经历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苏烬颜,告诉她自己是如何在面对骚扰时保护自己,如何反击,如何惩治。
毕竟,苏烬颜要面对的是世界,而不是幻想中的鸟笼。
女修不愿给苏烬颜编织一个美好但极易戳破的梦境,她想告诉苏烬颜的是丛林生存的法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终于,在一个晚上,当女修说完她的经历后,她听见身旁的苏烬颜坚定地开口道:
“姐姐,我想去宗门修炼。”
她想成为和诊疗师一样有能力回击骚扰的人,她想成为和她一样有能力解救其他弱者的人!
炉鼎的修炼之路即使再难,也好过被人随意欺辱的那些岁月……至少,踏上仙途后,她的人生只由她自己掌控,不由别人!
“我想成为体修,用我自己的拳头,丈量我自己走过的路。”
那些曾经打在她身上的鞭子和拳头她会用最直接的方式一一回击,她的身体会成为她最坚固的盔甲,保护着扞卫着她的尊严。
都说她是炉鼎体质,那她就变成物理意义上的“炉鼎”,把那些心存妄念、为非作歹的畜生一网打尽,让他们像在炉鼎中翻滚的药草那样痛苦地灰飞烟灭,还世间一个清明。
用自己的实力让那些欺辱过她的人不得好死,这是她的道。
她也相信,她一定能做到!
.
医馆内。
剪刀轻巧地划过绷带,大片雪白簌簌滑落,露出底下新生的泛着淡粉色的肌肤。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云逸尘的外伤已近乎痊愈,再观察几日便可离开医堂了。
他活动了下筋骨,看着身上光洁如新的皮肤,心底竟掠过一丝微妙的遗憾。
这伤养得,可真是逍遥自在。
虽困在病榻无法外出,但想见的朋友和自家小徒弟日日来陪他解闷,日子过得充实又悠闲。
更妙的是,因着这次“见义勇为”被打得着实凄惨,青云峰上下,从师尊到萧汐颜,对他都比往日和颜悦色了许多,至少肯给个笑脸了。
骤然从峰内的“万人嫌”晋升为“万人迷”,云逸尘不免有些飘飘然,那点被压抑已久的虚荣心蠢蠢欲动,急需找个听众好好炫耀一番。
目光,自然就落在了前来陪他用晚饭的姜卿叶身上。
姜卿叶:……后背莫名一凉。
“咳咳。”
云逸尘清了清嗓子,努力端出几分“师道尊严”的架子,话匣子一开便是抑扬顿挫的自夸:
“小卿叶啊,瞧见没?你师父在青云峰,还是颇有分量滴~”
“你那几位师叔师姑,不过是嘴硬心软罢了!平素待为师不假辞色,那是他们不懂珍惜!你且看着,若真到了失去为师的一日,他们必定追悔莫及!”
等到他们失去了我这么个绝世美男儿,他们才会发现,原来他们在内心深处,还是爱我的啊!
恨不知,心底的在意!
云逸尘沉浸在自己描绘的感人场景里,想到众人幡然醒悟、痛心疾首的模样,嘴角咧开,又忍不住嘿嘿傻笑起来。
那模样,看得坐在床边给他盛汤的姜卿叶眼皮直跳。
这个歪理怎么这么像死人文学。姜卿叶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
就是那种……《我死后师门上下都疯了》的美感。
青云峰众人嘴硬心软、爱憎分明是不假,但姜卿叶打死也不信,以他们的性情和那点可怜的“良心”,真能搞出什么痛彻心扉的追悔莫及。
生前不见得多爱惜,难道死后就能有多尊敬?
生前是什么光景,死后大抵也就是个表面功夫,锣鼓喧天、幡旗招展一番罢了,哪来的什么真情实意的追悔莫及?
眼看着云逸尘兀自沉浸在“死后万人追悔”的悲情壮美幻想中,姜卿叶默默将盛好的汤碗递到他面前,碗沿磕在床沿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终于打断了师父那过于投入的独角戏。
“师父,”姜卿叶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了然。
“您说的‘追悔莫及’,是指汐颜师姑觉得练剑时少了块现成的、还算耐打的‘人形沙包’,所以有那么一丁点不习惯吗?”
“噗——咳咳咳!”
云逸尘刚酝酿好的得意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紧接着被自己的口水呛得语无伦次。
他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那“贴心”的小徒弟,脸都憋红了,“你、你这逆徒!怎么说话的!”
他喘匀了气,捂着心口哭唧唧地指着姜卿叶:“为师在你心中,在青云峰众人心中,难道就这点价值?”
只是他这一动又牵扯到某处刚长好的皮肉,“嘶”地一声倒抽凉气,龇牙咧嘴地躺了回去。
姜卿叶面不改色地拿起汤匙,搅了搅碗里的汤,语气依旧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的饭食:
“价值自然不止于此。师父您还是咱们峰里负责活跃气氛、提供笑料……咳,提供乐观精神的重要人物。少了您,大家确实会有些寂寞的。”
这话听着像是夸,但细品之下,怎么感觉更扎心了?
呜呜呜……他的小棉袄漏风了。
云逸尘捂着并不存在的“心伤”,一脸悲愤:“枉为师平日里疼你护你,没想到你竟如此编排为师~为师在你心中,难道就没有一点高大伟岸、令人敬仰的形象吗?”
他努力挺直腰板,试图塑造出一个威严的师父形象。
可惜,皮囊下透出的还是一股快乐小狗味。
姜卿叶抬眼,目光在云逸尘那张因为气愤和憋屈而显得格外生动的俊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他那身新长出来、粉嫩得毫无威慑力的皮肤上,诚实地回答:
“师父,您现在这形象……嗯,像小鲜肉。”
云逸尘:……
“师父消消气……”
姜卿叶吹了吹汤碗,把碗端的离云逸尘更近了些。看着云逸尘还耷拉着小狗耳朵,气鼓鼓地瞪着她,她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卖了个萌。
“饮汤先啦~”
云逸尘看着近在咫尺的汤碗,再看看徒弟那副“我知错啦”的神情,本来就是装装样子的气顿时消了一大半,只是面上还是气哼哼的接过汤碗,嘟囔了一句:
“……逆徒。”
话是这么说,但到底没给任何惩罚。
看着自家师父终于打消了那点子“死后万人悔”的念头,姜卿叶笑眼弯弯,轻笑一声,不再是刚刚那副毒舌样,又回到贴心小棉袄,肉嘟嘟的小脸靠在床头,看着自家师父慢悠悠地喝汤。
“师父可不能为了其他人的关注去做傻事啊……”
“我还需要师父呢。”
“还有很多人需要师父呢……”
为什么一定要用死亡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呢?
活着,用最生动、最鲜明的行动去爱所爱之人,难道不比死亡更有意义吗?
听到姜卿叶的话,云逸尘喝汤的动作顿住,汤碗就那样愣愣地停在半空中。
他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刚刚姜卿叶那么反常……原来是因为这个。
最终,他将碗内的汤水一饮而尽,小小的发出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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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是虚构的没有具体内涵某本书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