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五十九年的初夜。
寒气被万人呼出的白雾和无数灯火烘烤得稀薄。
火影岩下的广场化作沸腾的熔炉。
人潮汹涌。
声浪喧嚣。
几乎要将夜空掀翻。
巨大的篝火噼啪作响。
橘红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墨黑的夜幕。
投下无数摇曳跳动的巨大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烤年糕的焦甜。
清酒的微醺。
火药残留的硫磺味。
以及一种名为“庆典”的、令人晕眩的狂热。
广场中心临时搭建的高台上。
是今夜绝对的焦点。
祭一身笔挺的玄黑立领和服。
银发在无数灯火的映照下流淌着冰冷的星河。
左眼的黑绸如同深渊入口。
隔绝了下方沸腾的喧嚣。
他身姿挺拔如出鞘的名刀。
仅露的右眼平静地扫过下方攒动的人头。
带着俯瞰众生的疏离。
他身旁的纲手。
被精心装扮成庆典的祭品。
她穿着一身华丽繁复、绣着千手族徽的绯红振袖和服。
金色的长发高高挽起。
露出苍白脆弱的脖颈。
几缕碎发被汗水粘在光洁的额角。
厚重的白粉掩盖不住眼底浓重的青影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唇瓣点染着过于鲜艳的胭脂。
像凝固的血。
无名指上那枚素白戒指。
在灯火下反射着刺目的冷光。
她的身体在宽大和服下显得异常单薄。
嘴角被强行牵引起一个僵硬的、弧度完美的微笑。
琥珀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下方沸腾的海洋。
仿佛灵魂早已抽离。
“火影大人!纲手大人!”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新年快乐!”
“永结同心!”
“木叶万岁!”
人群后方。
几个精心安排的“村民”声嘶力竭地带动着气氛。
“看啊!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谁说千手和宇智波不能相爱?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五代目大人太温柔了!一直扶着纲手大人!”
“听说纲手大人有孕在身…真是木叶的祥瑞啊!”
真正的村民被这气氛裹挟。
脸上洋溢着被感染的喜悦和盲目的崇拜。
纷纷跟着呼喊。
将这对在罂粟园与实验室中互相折磨的男女。
奉为爱情与和平的神只。
祭微微侧身。
向纲手伸出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
带着常年握刀的薄茧。
在灯火下如同白玉雕琢。
他的动作优雅从容。
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纲手空洞的眼眸转动了一下。
像生锈的齿轮。
她缓缓抬起手。
指尖冰凉而僵硬。
搭上祭伸出的掌心。
那触感。
如同冰块贴上寒铁。
祭的手掌收紧。
带着掌控的力道。
牵引着她步入高台中央那片被灯火照得最亮的区域。
舒缓的庆典乐声适时响起。
祭的手揽住纲手僵硬如铁的腰肢。
另一只手握住她冰冷的手。
他的舞步精准而流畅。
带着一种冰冷的优雅。
引领着怀中这具失魂的木偶。
纲手被动地跟随。
绯红的振袖在旋转中划出华丽的弧线。
金色的发簪在灯火下闪烁。
每一步都踏在虚无之上。
她空洞的眼眸映着下方狂欢的人群。
映着祭近在咫尺的完美侧脸。
却什么也看不进去。
浓重的罂粟花甜香混合着庆典的气息。
沉甸甸地压在她的神经上。
带来阵阵令人作呕的眩晕和深入骨髓的麻木。
“看啊!他们多般配!”
“纲手大人跳得真好!”
“火影大人太帅了!”
人群的赞美如同潮水涌来。
突然。
祭揽在纲手腰后的手微微用力。
将她拉得更近。
他的唇几乎贴上她冰凉的耳廓。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皮肤。
声音低沉清晰。
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
“笑得更自然些,我的妻子。”
“木叶的和平…需要你此刻的‘幸福’作为点缀。”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咻——嘭!
第一朵巨大的烟花在漆黑的天幕上轰然炸开!
绚烂夺目的金色光雨瞬间倾泻而下!
将整个广场映照得亮如白昼!
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叹和欢呼!
就在这光芒最盛、万众仰头的辉煌瞬间!
祭那只原本优雅握着纲手的手。
如同毒蛇出击般毫无征兆地松开!
手腕闪电般翻动。
一支漆黑的苦无凭空出现在他指间!
没有一丝犹豫。
没有一丝征兆。
在纲手因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微微错愕、空洞眼眸闪过一丝茫然的刹那!
噗嗤!
苦无锋锐冰冷的尖端。
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
狠狠洞穿了纲手那只刚刚被他松开的手掌!
巨大的力量带着她的手。
连同那支贯穿掌心的苦无。
狠狠钉在了高台后方矗立着的、巨大而冰冷的宇智波团扇族徽雕塑的中央!
温热的、粘稠的鲜血。
瞬间从纲手被洞穿的掌心狂涌而出!
顺着冰冷的苦无柄和族徽雕塑狰狞的纹路。
蜿蜒流淌。
在烟花璀璨的金光下。
红得刺眼。
红得妖异!
“呃——!”
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
瞬间烫穿了罂粟花香的麻痹!
纲手身体猛地一僵。
喉咙里爆发出半声被强行压抑的、破碎的痛嘶!
琥珀色的眼眸因剧痛而瞬间收缩。
瞳孔放大。
映着天幕上炸开的烟花和近在咫尺的、流淌着自己鲜血的冰冷族徽!
那巨大的痛苦和猝不及防的袭击。
让她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冻结了!
祭的脸庞依旧平静无波。
在烟花明灭的光芒中一半明亮一半隐入阴影。
他微微倾身。
冰冷的唇几乎贴着她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的、失血的唇瓣。
声音低沉清晰。
如同恶魔在辉煌乐章中吟诵的审判诗篇:
“这一刀…”
他的气息拂过她脸上的血珠。
带着一丝奇异的、混合着血腥的温柔。
“…是替富岳,还给你的祖父,千手柱间。”
“迟到了…太久的…问候。”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
却字字浸透了千年血仇的冰冷。
烟花的光芒开始黯淡。
人群的欢呼依旧鼎沸。
无人察觉高台上这电光火石间的血腥一幕。
下一秒。
就在烟花余烬即将消散、新的烟花尚未升空的短暂黑暗间隙——
祭的动作快得如同鬼魅!
他松开钉住纲手的手。
那支沾满鲜血的苦无被他随意丢弃在阴影里。
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如同变魔术般。
不知从哪里已拿出了一卷洁白的绷带和一小罐散发着清凉药香的药膏。
他动作快而精准。
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温柔”。
他一手托起纲手那只被洞穿、血流如注的手掌。
另一只手迅疾地撒上药粉。
药粉接触到翻卷的皮肉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带来短暂的、更加剧烈的灼痛。
随即是强烈的麻痹感。
他无视纲手因这二次剧痛而剧烈颤抖的身体和压抑不住的呜咽。
用洁白崭新的绷带。
动作流畅而稳定地。
一圈圈缠绕上那狰狞的伤口。
迅速将涌出的鲜血吸收。
覆盖。
当下一朵巨大的紫色烟花在夜空轰然绽放。
将整个高台再次照亮时——
祭已完成了包扎。
他正微微低着头。
专注地、甚至带着一丝怜惜地。
为纲手那只裹着厚厚绷带的手。
打上一个整齐漂亮的结。
他修长的手指拂过绷带的边缘。
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紫色的光芒落在他低垂的完美侧脸上。
勾勒出令人心折的温柔轮廓。
“看啊!火影大人多体贴!”
“天啊,纲手大人好像受伤了?”
“是跳舞不小心扭到了吧?火影大人亲自包扎呢!”
“太感人了!真是神仙眷侣!”
下方的赞叹声浪更高了。
充满了对“英雄救美”的感动。
祭缓缓抬起头。
紫色的烟花光芒在他那只深不见底的右眼中跳跃。
他依旧保持着为纲手包扎的姿态。
微微俯身。
冰冷的唇再次贴近她因剧痛、失血和药物作用而意识模糊的耳廓。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的磁性。
如同情人间的低语:
“但我的妻子…”
他顿了顿。
指尖轻轻拂过那雪白绷带上迅速渗出的、如同雪地红梅般的血迹。
“…如此美丽的时刻,不该流下…哪怕一滴多余的鲜血。”
剧烈的疼痛。
被当众钉穿手掌的极致羞辱。
失血的眩晕。
还有那该死的罂粟花香和烟花光芒带来的迷幻…
所有的感官刺激如同狂暴的洪流。
彻底冲垮了纲手残存的理智堤坝。
眼前的景象在扭曲、旋转。
祭那张冰冷完美的脸。
在烟花明灭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与绳树温暖的笑靥、祖父威严的身影、甚至自来也豪迈的侧脸重叠。
破碎…
掌心的剧痛与药物带来的麻痹快感交织。
形成一种扭曲的、令人作呕的极致体验。
一种诡异的、近乎解脱的平静感。
混合着深入骨髓的绝望。
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淹没了她。
在紫色烟花最绚烂的顶点。
在祭那冰冷而“温柔”的注视下。
纲手失血的、被胭脂点染的唇瓣。
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那笑容空洞、迷离。
如同被丝线牵引的木偶。
在烟花璀璨的光芒中。
绽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病态的美感。
琥珀色的眼眸失去了焦距。
蒙上一层水雾般的迷幻。
她看着祭那只露出的、倒映着烟花的右眼。
用轻得如同梦呓、却清晰传入祭耳中的声音。
低语道:
“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
祭的唇角无声地勾起一个在烟花光芒中无比清晰、却又冰冷刺骨的弧度。
他那只刚刚完成“包扎”的手。
顺势揽住纲手因失血和迷幻而微微摇晃的腰肢。
将她虚弱的身体更紧地贴向自己冰冷的胸膛。
他低下头。
冰冷的唇几乎贴上她带着诡异微笑的唇瓣。
声音低沉如同深渊的回响。
带着掌控一切的残忍愉悦:
“多么动听的词。”
“可惜,它的真相…”
他的目光扫过她染血的绷带。
又落回她迷离的双眼。
如同欣赏着囚笼中绝望挣扎的困兽。
“…不过是两只被仇恨和欲望的锁链紧紧捆缚、在名为宿命的牢笼里…互相撕咬至死的…困兽罢了。”
新年的钟声在此时敲响。
浑厚悠远。
盖过了烟花最后的余音。
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
如同汹涌的海啸。
“新年快乐!”
“火影大人万岁!纲手大人万岁!”
祭拥着怀中笑容迷离、掌心染血的纲手。
面向沸腾的广场。
微微颔首致意。
玄黑与绯红的身影在无数灯火的簇拥下。
在震天的欢呼声中。
如同最完美的权力图腾。
牢牢烙印在每一个木叶村民狂热的眼底。
他们形影不离。
光芒万丈。
是新年伊始最耀眼的风景。
只有祭怀中那具微微颤抖的身体。
和绷带下不断渗出的、温热粘稠的鲜血。
无声地宣告着庆典落幕之后。
那无人知晓的、私密牢笼中永无止境的折磨。
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