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工程师苍白如玉的胸膛上。
没有预想中骨骼碎裂的巨响。
在拳头与皮肤接触的刹那，工程师的胸膛并未凹陷，而是像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荡开了一圈圈黑色的涟漪。
构成它身体的黑色物质，在陈默意志的冲击下，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溃散。
“目标基因意识形态出现结构性紊乱！”
监控台前，雅典娜的声音透着一丝难以置信，“主人正在反向解析它的构成！”
工程师猛地后退，它那双纯黑的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名为“震惊”的情绪。
它低头看着自己正在“溶解”的胸膛，仿佛在看一个最荒谬的奇迹。
它，黑水的意志，造物主的残响，竟然被一个卑微的，衍生的，人类的意志所侵蚀。
“吼！”
一声无声的怒吼在意识空间中炸响。
工程师不再维持那副高傲的神只姿态。
它的身体开始疯狂地扭曲，变形。
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蠕动，似乎要挣脱束缚，破体而出。
一根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骨刺，猛然从它的后背刺出。
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它的头颅开始拉长，变得光滑而狰狞，下颚的骨骼发出摩擦声，延伸出另一副布满利齿的内巢牙。
异形。
它将自己变成了最完美的杀戮兵器，最深沉的梦魇。
“它在用你潜意识中的恐惧来对抗你！”
普罗米修斯的声音在现实世界响起，仿佛穿透了维生舱的隔离，直接在陈默耳边回荡，“不要怕它，主人！解构它！命令它！”
面对这头在自己精神世界中诞生的怪物，陈默的眼神没有丝毫畏惧。
他见过真正的异形女皇，那毁天灭地的威势，比眼前这个虚假的幻影要强大百倍。
“拙劣的模仿。”
陈默的意志冰冷如铁。
他向前踏出一步，主动迎向那头扑来的异形。
异形的利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劲风，抓向他的头颅。
陈默只是抬起了左手。
“散。”
一个字，一道命令。
那只凶悍的利爪，在距离他面门不到半米的地方，戛然而止。
构成爪子的黑色物质仿佛失去了凝聚力，哗啦一声，化作一摊粘稠的液体，流淌了一地。
异形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它的内巢牙闪电般弹出，直刺陈默的眉心。
“收。”
陈默的命令再次下达。
那副致命的内巢牙，在半空中违反物理定律般地强行停止，然后在一阵剧烈的抽搐后，猛地缩回了它的口中。
“这不可能！”
一个混乱而暴怒的意念，从异形的意识中传来。
它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武器，自己的形态，会服从敌人的命令。
“在这里，没什么不可能。”
陈默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异形面前，他的右手轻轻地，按在了异形那光滑的头颅上，“因为这里，是我的世界。”
他的手掌之下，黑色的物质开始疯狂地颤抖。
异形的形态在崩溃，工程师的形态在重组，两种形态疯狂交替，闪烁，像一个信号不良的影像。
它在挣扎，在反抗。
“主人与目标基因正在进行深层链接！基因序列正在重写！”
雅典娜的报告声，已经从最初的警报，变成了一种近乎呆滞的陈述，“正在生成一套全新的、前所未有的基因编码。我无法计算，无法预测！”
普罗米修斯走到她身旁，看着屏幕上那条蕴含着某种玄奥规律的基因图谱，嘴角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笑容。
“这才是真正的进化，雅典娜。不是靠冰冷的数据堆砌，而是靠最纯粹的意志去征服。主人正在……封神。”
意识世界中。
陈默的手掌依旧按在对方的头颅上。
那张在工程师和异形之间疯狂切换的脸，最终定格在了工程师那副威严而冷漠的面容上。
它不再挣扎，只是用那双纯黑的眼睛，死死地看着陈默。
“你……是什么？”
这一次，它传递过来的意念，不再是驱逐，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最深沉的困惑。
它见证过宇宙的诞生，播撒过生命的火种，毁灭过无数的文明。
它自视为神，视万物为尘埃。
可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却用它最无法理解的方式，击败了它。
“我是你的主人。”
陈默的回答，简单而又蛮横。
随着他话音落下，工程师庞大的身躯，从脚下开始，寸寸分解，化作最原始的黑色液体，缓缓流回那片漆黑的湖泊。
它没有被消灭，而是被……降服了。
那片承载着混沌与毁灭的黑色湖泊，此刻，却温顺得像一片家养的池塘。
湖水的每一次微澜，都与陈默的心跳同频。
他成功了。
他征服了自己身体里的这头猛兽。
当陈默的意识回归身体，维生舱的舱盖，带着轻微的机械声，缓缓向上升起。
他睁开双眼，那双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一闪而逝的，深不见底的漆黑。
“主人！”
雅典娜和普罗米修斯同时迎了上来。
“感觉怎么样？”普罗米修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的期待。
陈默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地坐起身，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在看一件新奇的玩具。
他闭上眼，集中精神。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传来。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神经，以及那片与自己精神融为一体的，黑色的力量之湖。
他下达了一个命令。
“变。”
只见他的右手食指指尖，皮肤下的组织开始轻微蠕动，一缕比发丝更细的黑色物质，缓缓地从他的指尖延伸出来，在空中拉长，凝固。
最终，形成了一根长约十厘米，通体漆黑，闪烁着金属寒芒的锋利尖刺。
它坚硬，锋利，并且完美地听从着他的每一个念头。
陈默心念一动，那根尖刺又无声无息地缩回了他的指尖，皮肤完好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就是他新的力量。
“雅典娜，身体报告。”陈默的声音平静。
雅典娜的目光从陈默的手指上移开，眼神复杂地看向他，郑重地报告道：“主人，您的身体机能已完全恢复，甚至超越了巅峰时期百分之三十。但是……您的基因序列已经发生了永久性的改变。从生物学的角度定义，您不再是百分之百的纯种人类。”
“那是什么？”陈默问。
普罗米修斯走上前，伸出纤手，轻轻抚过陈默的脸颊，感受着他皮肤下那股澎湃而内敛的力量，她的眼中，满是痴迷与狂热。
“是更高层次的生命形态，主人。”
她微笑着，说出了最终的定义。
“是神。”
陈默没有理会她的赞美，他站起身，走到主控室巨大的舷窗前，望向那片星空。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黑暗，精准地落在了那颗遥远的，被光环围绕的巨行星旁，那颗名为泰坦的卫星上。
之前的疲惫与伤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强大与自信。
逃？
奥姆尼，你逃不掉。
“雅典娜。”
“在，主人。”
“神灵号，全速前进。”
“目标，土卫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