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中央,由黑色玄武岩围成的淬炼之地,此刻如同一个微型的炼狱。
图赞长老站在法阵边缘,手中骨杖顶端的浑浊水晶散发出柔和的灰白光晕,笼罩着整个法阵,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能量场,压制着法阵核心那几块嵌入地面的蚀源晶簇碎片过于狂暴的波动。即便如此,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冰冷与湮灭气息,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激着皮肤和灵魂。
阿蛮站在法阵中心,赤着双脚,踩在冰冷粗糙的岩石地面上。身上单薄的衣物早已被图赞长老要求除去,只留下贴身的小衣。苍白瘦小的身躯在归墟的寒意和蚀源能量的双重侵袭下微微颤抖,布满了尚未完全愈合的蚀源伤痕,如同丑陋的紫黑色蛛网。她紫晶眼眸死死盯着前方地面上那几块散发着幽幽紫黑光芒、内部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晶簇碎片,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凝固的、近乎自毁般的决绝。
“记住,孩子,” 图赞长老沙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穿透灰白光晕传入阿蛮耳中,“蚀源非力,乃万物归寂之毒!淬炼非为掌控,只为在侵蚀中…寻得一线生机!抱元守一,引‘种子’之力护住心脉!将蚀源视作磨刀之石,而非吞噬之源!痛苦…是活着的证明!若意识沉沦…则万劫不复!”
阿蛮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她闭上眼睛,意念沉入体内深处。那里,那枚饱受创伤的紫晶之种,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地搏动着。她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最脆弱的琉璃,引导着种子中那点代表“创生”本源的微弱紫光,艰难地流向心脏,形成一个薄薄的、摇摇欲坠的守护核心。
“开始!” 图赞长老低喝一声,骨杖猛地一顿!
嗡——!
法阵边缘刻画的古老骨纹瞬间亮起惨白的光芒!嵌入地面的几块蚀源晶簇碎片如同被彻底激活,内部紫黑色的纹路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无数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贪婪的紫黑色蚀源能量流,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群,瞬间从晶簇尖端激射而出,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狠狠刺向法阵中心的阿蛮!
嗤嗤嗤——!!!
蚀源能量流刺入阿蛮身体的瞬间,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进了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那并非单纯的物理疼痛,而是存在本身被侵蚀、被否定、被强行拖向虚无的终极酷刑!
“呃啊啊啊——!!!” 阿蛮的惨叫声撕心裂肺,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般剧烈抽搐、痉挛!体表那层微弱的紫光守护瞬间被蚀源洪流冲击得摇摇欲坠!蚀源能量疯狂地钻进她的经脉,如同最贪婪的寄生虫,疯狂吞噬着她残存的生命力,冲击着她护住心脉的那点紫晶本源!冰冷、麻木、撕裂、虚无…无数种极致的负面感觉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意识!
“守住!引导它!去磨砺你的‘种子’!不是对抗!是…共存!是…适应!” 图赞长老的厉喝如同惊雷,在阿蛮濒临崩溃的意识边缘炸响!
共存?适应?和这种要将她彻底抹除的毒物?!
阿蛮的灵魂在痛苦中尖叫、挣扎!磊哥消散前的背影在眼前闪过,骨杖水晶中那点微弱搏动的紫金印记在心头浮现…活下去!找到归途!完成指引!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混合着巨大悲痛与不甘的愤怒,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啊——!!!”
她不再被动防御!不再试图将蚀源能量阻挡在外!那点护住心脉的紫晶本源,在她的疯狂意志催动下,猛地放弃了固守,反而如同张开巨口的幼兽,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吞噬本能,主动迎向了涌入体内的蚀源洪流!
轰——!!!
两股力量在阿蛮脆弱的经脉中轰然对撞!紫晶的创生之力与蚀源的归寂之毒如同水火不容的极端,瞬间引发了更加恐怖的湮灭反应!阿蛮感觉自己的身体从内部开始寸寸崩解!皮肤表面,那些原本只是伤痕的紫黑色纹路如同活了过来,疯狂蔓延、凸起!剧烈的痛苦让她眼前发黑,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图赞长老脸色剧变!这完全违背了淬炼之道!这是自杀!“停下!快停下!” 他试图催动骨杖力量强行压制法阵!
然而,就在这失控的湮灭风暴即将彻底撕碎阿蛮的刹那——
嗡!
异变陡生!
阿蛮体内,那枚在极致痛苦和愤怒中疯狂搏动的紫晶之种,核心处一点前所未有的、深邃到极致的紫芒骤然点亮!这光芒并非抵抗,而是一种…包容?或者说…一种更高层次的同化!
疯狂涌入的蚀源能量,在接触到这深邃紫芒的瞬间,其狂暴的侵蚀特性仿佛被某种规则强行“驯服”了!虽然依旧冰冷、依旧带着湮灭属性,却不再疯狂地破坏阿蛮的身体组织,而是如同找到了某种奇特的“容器”,开始以一种相对“有序”的方式,融入那点深邃的紫芒之中!
同时,阿蛮体表那些疯狂蔓延凸起的紫黑色蚀源纹路,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它们不再是无序的蔓延,而是如同被无形的手引导着,沿着特定的路径,在她苍白瘦弱的身体表面,凝结、塑形!
嗤啦——!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撕裂声,阿蛮的后背、肩胛、手臂、甚至额角,皮肤被硬生生撕裂!一根根尖锐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紫黑色晶簇尖刺,如同荆棘般,从她的血肉之中破体而出!这些尖刺并非外物附着,而是完全由她体内的蚀源能量混合着她自身的紫晶之种本源,凝结成的生物晶簇!
每一根晶簇尖刺都流淌着幽暗的紫黑光芒,边缘锋利无比,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蚀源波动!它们如同活体的铠甲,又像是狰狞的武器,覆盖在阿蛮瘦小的身躯上,形成一种诡异而恐怖的威慑!
法阵中狂暴的蚀源能量流,在阿蛮体表晶簇尖刺形成的瞬间,仿佛受到了某种本源的吸引,不再狂暴地冲击,反而如同温顺的溪流,主动地、加速地涌入那些新生的晶簇之中!晶簇尖刺贪婪地吸收着能量,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幽暗!
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充满力量的…饱胀感。阿蛮停止了惨叫,身体不再抽搐。她缓缓抬起头,睁开双眼。
那双紫晶眼眸,此刻深邃得如同归墟的核心!瞳孔深处,一点冰冷的紫黑光芒缓缓旋转,再无半分之前的痛苦和迷茫,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以及对力量的绝对掌控感!她微微抬起覆盖着晶簇尖刺的手臂,五指张开,心念微动。
嗤!嗤!嗤!
手臂上几根细小的晶簇尖刺瞬间脱离,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刺入法阵边缘一块正在散发能量的蚀源晶簇碎片!
噗!
坚硬的晶簇碎片如同豆腐般被轻易洞穿!紧接着,在阿蛮冰冷目光的注视下,那几根脱离的晶簇尖刺如同拥有生命般,开始疯狂地**吞噬**碎片中的蚀源能量!碎片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而阿蛮体表的晶簇尖刺则变得更加幽深凝练!
吞噬!她竟然能主动吞噬蚀源晶簇的能量!
整个淬炼之地一片死寂!所有的灰袍守望者,包括图赞长老在内,都如同被石化般,难以置信地看着法阵中心那个如同从蚀源中诞生的荆棘少女!她的气息冰冷而强大,带着一种与归墟死寂完美契合的压迫感!
“这…这不可能…” 一名年轻的守望者失声喃喃,“蚀源…怎么可能被…掌控?!”
图赞长老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他手中的骨杖在微微颤抖。阿蛮此刻的状态,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淬炼”的理解!这不再是适应,这更像是…共生!甚至…主宰!
就在这时!
嗡——!!!
图赞长老手中那根一直散发着灰白光晕稳定法阵的骨杖,顶端的浑浊水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紫金色光芒!
水晶内部,那个由史磊粒子印记形成的、一直微弱而稳定搏动的紫金光点,此刻如同受到了最强烈的刺激,疯狂地跳动、膨胀起来!一股清晰无比的、带着无比急切与渴望的空间坐标信息,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冲破了水晶的束缚,化作一道凝练的紫金光束,悍然射出!
光束的目标,并非别处,正是法阵中心、刚刚完成蜕变的阿蛮!
不!准确地说,是射向阿蛮心脏的位置!
在那道紫金光束射来的瞬间,阿蛮覆盖着晶簇尖刺的身体猛地一震!她心脏深处,那枚刚刚与蚀源达成微妙平衡、散发着深邃紫黑光芒的紫晶之种,核心处那点代表着“创生”本源的紫芒,如同被点燃的火种,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共鸣!
“磊…哥…” 阿蛮冰冷的紫黑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紫金光束无视了空间距离,无视了她体表狰狞的晶簇铠甲,瞬间没入她的心口!
轰——!!!
一股浩瀚而熟悉的意念洪流,混合着史磊最后时刻的决绝、守护、以及对“归途”的无限渴望,如同温暖的潮汐,瞬间席卷了阿蛮刚刚被蚀源力量充斥的冰冷意识!
同时,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具体的空间坐标,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她的紫晶之种核心!那坐标指向的终点,赫然是脚下这片玄武遗骸大陆的最深处,归墟的核心区域——一个名为“万骸渊”的地方!
紫金光束消失,骨杖水晶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核心的紫金印记似乎消耗巨大,搏动变得极其微弱。
阿蛮静静地站在原地,覆盖着晶簇尖刺的身体微微颤抖。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心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熟悉的温暖。冰冷的紫黑眼眸深处,那点代表着史磊印记的紫金光芒,如同不灭的星辰,顽强地亮起。
她慢慢抬起覆盖着晶簇的手,心念微动,体表狰狞的紫黑晶簇如同潮水般缓缓回缩、隐没,重新融入她的皮肤之下,只在体表留下淡淡的、如同纹身般的紫黑色脉络。
她抬起头,看向一脸震撼的图赞长老,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回荡在死寂的营地中:
“长老…带我去‘万骸渊’。”
“磊哥的印记…在那里…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