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威胁说得声嘶力竭,却毫无力度。
更像是一场败局后的无能狂怒。
说完,她提着裙摆,哭着转身就跑。
高跟鞋在草地上崴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扑向人群。
在一片小小的惊呼中挤开一条路。
仓皇逃离了这个让她颜面尽失的地方。
闹剧收场,花园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丁蕊跑得狼狈,高跟鞋砸在石板路上的声音消失后。
这里便陷入一种更深沉的寂静。
宾客们像一群被按了暂停键的木偶。
端着酒杯,维持着各异的姿态。
眼神却不约而同地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漂移。
霍廷霄没再看任何人,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重新落回到云不羡的身上。
他站着没动,西装外套的下摆纹丝不动。
可那股无形的压力却一寸寸地向外扩张,逼得人喘不过气。
那个他刚刚亲口说“不熟”的女人。
此刻正侧着头,唇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好整以暇地迎接着他的目光。
仿佛刚才那场风暴与她毫无干系。
云不羡甚至还有闲心拿起手包,检查了一下自己新做的指甲。
很好,刚才端杯子也没刮花。
至于对面那位爷的脸色,她全当没看见。
几个试图讨好霍家的名媛互相使了个眼色。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巴结讨好的机会。
其中一个胆子最大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
自认为优雅地走上前,用一种甜腻的嗓音小心翼翼地开口:
“霍四爷,您别跟丁蕊一般见识。”
“她就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谁不知道您心里只有我们娇娇……”
“闭嘴。”
霍廷霄终于出声。
两个字,没有多余的起伏。
却让空气的温度骤然降到冰点。
那个名媛的脸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差点撞翻身后的侍者。
花园里再次鸦雀无声。
这回,是连眼珠子都不敢乱转的死寂。
谁都看得出来,霍四爷现在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缓缓来到霍廷霄身边。
苏娇娇小心翼翼地来到霍廷霄的身边,伸出白嫩的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
“小舅舅,你还好吗?”
苏娇娇的动作很轻,可落在霍廷霄身上,却仿佛一个开关。
霍廷霄身上那股几乎要将人冻伤的寒气,肉眼可见地收敛了些。
他转过头,垂眼看向身边的女孩。
眼底那片骇人的阴沉已经散去。
恢复了平日里温和无波的状态。
“我没事。”他的声音也平稳下来。
“以后丁蕊再来骚扰你,直接给我打电话。”
“嗯。”苏娇娇乖巧地点了点头,这才松开手。
她顺着霍廷霄之前的视线望过去。
目光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好奇与审视。
最终落在了不远处的云不羡身上。
这个女人很美,美得很有攻击性。
却又偏偏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这份从容让她显得更加特别。
“小舅舅,这位姐姐是你带来的朋友吗?”苏娇娇问。
她负责过宾客名单的核对,里面并没有云不羡这个人。
既然是在俞城的地界上,那必然是霍廷霄带来的。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忽然从旁边蹿了出来。
动作快得像阵风,一把就勾住了云不羡的肩膀。
“我说娇娇啊,你耳朵不好使还是刚才走神了?”
“不羡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跟你家小舅舅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是我苏羽邀请来的客人。”
“你家”两个字,她咬得尤其清晰。
刻意在苏娇娇和霍廷霄之间划下归属。
把云不羡圈到自己这里保护起来。
霍廷霄的脸色又重新覆上一层冰霜。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从霍廷霄身上扩散开来。
他下颌线绷得死紧,薄唇抿成一条没有温度的直线。
最终,他一言未发。
那种即将喷发的怒火,又被他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沉淀在眼底,变成了更深、更冷的墨色。
苏娇娇却对‘你家’二字很是满意。
她低头害羞地笑了笑,说:“原来是堂姐的朋友,抱歉,是我有失远迎了。”
苏羽嗤笑一声,勾着云不羡肩膀的手臂紧了紧。
把人往自己这边带,姿态张扬又霸道。
“用不着你迎,她也不是来找你的。”
这话尖锐得像根刺,直接扎破了苏娇娇精心维持的客套场面。
苏羽说完,低头凑到云不羡耳边。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
“走了走了,这地方的空气乌烟瘴气的,咱们上楼玩。”
云不羡笑了笑,对苏娇娇颔首:“苏二小姐,毕业快乐,我先告辞了。”
说完,她和苏羽一同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留恋。
一场闹剧结束,空气又几分尴尬。
一个跟在苏娇娇身边的名媛看气氛实在尴尬。
僵硬地咳嗽两声,提议道:
“娇娇,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我们去切蛋糕吧?”
“你跟霍四爷一起切,多有意义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投向了霍廷霄。
苏娇娇像是才回过神,她仰起脸,小心翼翼地看向身边高大的男人。
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期待与依赖:“小舅舅,可以吗?”
霍廷霄的视线从云不羡消失的方向收回。
那片骇人的阴沉被他尽数敛去。
快得让人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苏娇娇脸上时,已经恢复了温和无波的状态。
“好。”
一个字,平稳,沉着,仿佛刚才那场风波从未发生。
另一边,云不羡跟着苏羽穿过回廊,花园里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在身后。
苏奶奶早就等在偏厅的茶室里,一见两人进来,便笑呵呵地招手。
声音温和又慈祥:“云丫头,快过来坐。”
“苏奶奶,好久不见。”
云不羡依言坐下,刚刚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褪去,只剩下晚辈的恭敬与恬淡。
陪着老人家聊了会儿家常,苏羽便提出要送云不羡回酒店。
告辞后,苏羽开车驶离苏家老宅。
黑色的宾利汇入城市璀璨的车流,车厢内一片安静。
云不羡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
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光影,一言不发。
宴会上那副武装到牙齿的模样已经卸下。
整个人都松弛下来,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