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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的狼嚎声在荒原上回荡了半夜,如同跗骨之蛆,搅得人心惶惶。

直到后半夜,那令人心悸的嚎叫才渐渐稀疏,最终被呼啸的风声彻底淹没。

野马坡营地篝火通明,守夜的护卫瞪圆了眼睛,不敢有丝毫懈怠。

天蒙蒙亮,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更低,细碎的雪粉变成了零星的雪花。

商队在一片压抑的沉默中拔营启程。

经历过昨夜的狼嚎,气氛明显凝重了许多,护卫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枯草,仿佛每一丛草浪后都藏着择人而噬的恶狼。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萨迪克裹紧了皮袍,低声咒骂着,脸色有些发白,“出门就撞上‘夜狼卫’嚎丧,这趟买卖怕是不顺…”

“老板,慎言!”他身边的胡商护卫头领是个独眼壮汉,连忙低声提醒,紧张地看了看四周。

秦烈策马行在商队中段,面无表情,但眼神比刀子还冷。林风等人散得更开,如同机警的牧羊犬,拱卫着羊群。阿依娜依旧跟在秦烈身侧,薄纱下的鼻翼偶尔微微翕动,捕捉着风中细微的变化。

枯黄的草海仿佛没有尽头,单调的景色令人昏昏欲睡,只有车轮碾过冻土的辘辘声和马蹄踏雪的咯吱声。日头艰难地爬升到头顶,又被厚厚的云层吞没,天地间一片惨淡的灰白。

“头儿!东北!”一直沉默观察的钱串子突然低喝,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紧张。

几乎同时,阿依娜清冷的声音也响起:“马蹄声,至少三十骑,速度很快!”

秦烈猛地抬头。东北方的地平线上,一道低矮的草丘之后,骤然腾起一片雪雾!如同一条灰白的土龙,正朝着商队的方向疾速席卷而来!沉闷如滚雷的马蹄声,穿透呼啸的寒风,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金狼游骑!”萨迪克失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他身后的胡商护卫们一阵骚动,脸上露出惊恐,下意识地握紧了弯刀,阵型有些散乱。

“慌什么!”秦烈一声低吼,如同闷雷炸响,瞬间压下了骚动。他眼神冰冷,不见丝毫慌乱,“萨迪克!稳住你的人!林风!”

“在!”林风策马靠近,眼神锐利如鹰。

“列队!护住车队!没我命令,不准亮家伙!记住,我们是商队护卫!”

秦烈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同时向身后做了几个隐蔽的手势。

王猛、孙瘸子等人立刻不着痕迹地调整位置,将挂在马鞍旁的手弩悄悄挪到最顺手的地方,弩弦无声地拉开一半。

商队护卫在萨迪克和独眼头领的呵斥下,勉强收拢阵型,将十二辆大车围在中间,人人脸色发白,强作镇定地抽出弯刀,但微微颤抖的刀尖暴露了内心的恐惧。

那片雪雾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马背上骑士模糊的身影。

清一色的黑鬃健马,比寻常草原马高出半头,肌肉虬结,奔腾间带着一股凶悍之气。

马背上的骑士身着暗褐色镶着狼皮的皮袍,头戴翻毛尖顶帽,脸上涂抹着暗红色的油彩,只露出一双双冰冷、如同野兽般的眼睛。

他们背负强弓,腰挎弯刀,马鞍旁挂着套索和短矛,动作矫健,带着草原狼特有的剽悍与野性。

为首的骑士身材尤其雄壮,坐骑也比旁人的更为神骏。

他脸上涂抹的油彩最为狰狞,如同滴血的狼吻。

他一马当先,冲到距离商队不足五十步的地方才猛地勒住缰绳!健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嘶!他身后的三十余骑也同时勒马,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极高的骑术和默契,瞬间呈扇形散开,隐隐将商队半包围,冰冷的眼神如同打量着待宰的羔羊。

“吁——!”为首的骑士稳住马匹,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商队,目光在那些强作镇定的胡商护卫脸上扫过,最后落在秦烈和林风这些“护卫头目”身上,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用生硬的夏语夹杂着胡语喝道:

“哪里来的羊群?踩进金狼部的草场,交税了吗?!”

他身后的游骑发出一阵充满恶意的哄笑,弯刀在手中轻轻拍打着马鞍,发出啪啪的轻响,威胁意味十足。

萨迪克脸色煞白,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忙策马上前几步,抚胸行礼,用流利的胡语夹杂着恭敬的夏语说道:

“尊贵的金狼勇士!我们是来自苍狼城的商队,去黑石城做点皮毛生意!小本买卖,小本买卖!不知道这里是贵部的草场,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哆哆嗦嗦摸出一个沉甸甸的皮袋,双手捧过头顶,“一点心意,给勇士们买酒喝!买酒喝!”

为首的骑士目光扫过钱袋,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并未去接。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再次扫过整个商队,尤其在那些覆盖严实的货物和秦烈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

“苍狼城?秦烈的狗窝里爬出来的?”他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试探,夏语生硬却清晰,“车上拉的什么?打开看看!”

他身后的游骑立刻催马上前几步,弯刀指向油布覆盖的车厢,气氛瞬间紧绷到极点!几个胡商护卫吓得腿肚子打颤,几乎握不住刀。

秦烈眼神微眯,藏在皮袄下的手,食指轻轻敲击着马鞍。林风会意,脸上堆起商人特有的谄媚又带着点畏惧的笑容,策马上前,挡在萨迪克身前:

“这位头领,误会,误会!”他搓着手,姿态放得极低,“

车上就是些粗皮毛、盐巴、铁锅,还有些不值钱的药材,给黑石城的穷苦牧民换口粮的!哪敢污了勇士们的眼?”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朝萨迪克使了个眼色。

萨迪克如梦初醒,连忙又掏出两个稍小的钱袋,连同之前那个一起递上,声音带着哭腔:“头领开恩!开恩啊!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这点心意务必收下!就当…就当给勇士们添件新袍子!”

为首的骑士看着那三个鼓囊囊的钱袋,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过,但警惕并未完全消除。他目光如刀,再次扫过秦烈。

秦烈此时微微低着头,兜帽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胡子拉碴的下巴,双手拢在袖子里,缩着脖子,一副被吓坏了的窝囊护卫头领模样。

骑士又看向商队护卫,那些胡商护卫虽然紧张,但武器低垂,毫无战意。他身后的游骑们则有些不耐烦了,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骑士用胡语嚷嚷道:

“头儿!跟这些夏狗废什么话!全宰了,东西都是我们的!”

“闭嘴!”为首的骑士低喝一声,他终究不想在情况不明时贸然动手,尤其是在靠近苍狼城势力范围的地方。他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分量十足。

“哼!算你们识相!”他冷哼一声,将钱袋塞进怀里,一挥手,“滚吧!再让老子在这片草场看见你们,剥了你们的皮做鼓面!”

“谢头领!谢头领!”萨迪克如蒙大赦,连连作揖,声音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走!快走!”林风也连忙招呼护卫,商队如蒙大赦,立刻动了起来,车轮滚动,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金狼游骑们并未立刻离开,依旧呈扇形散开,冷冷地目送着商队远去,如同狼群在送别离去的猎物。那为首的骑士盯着商队中那个一直低着头的“窝囊头领”秦烈,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总觉得那缩着的身影下,似乎潜藏着某种让他本能感到不安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直到商队变成地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彻底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为首的骑士才收回目光,啐了一口:“一群没卵子的夏狗!走!继续巡弋!”他一夹马腹,带着游骑卷起雪尘,朝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很快也消失在茫茫草海之中。

风雪更大了。商队沉默地行进着,速度不减。萨迪克抹着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林风等人表面放松,眼神却更加警惕。

秦烈缓缓抬起头,兜帽阴影下,那双眼睛锐利如电,冰冷如霜,哪还有半分刚才的窝囊?

他回头望了一眼金狼游骑消失的方向,又看向西北那被风雪遮蔽的天空,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那座笼罩在神秘与血腥中的狼神山。

“好马。”他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冷冽。

林风立刻明白他指的是金狼游骑的战马,沉声道:“是!比我们缴获的那些北漠战马还要神骏!爆发力、耐力都强出一截!而且…那些骑士的控马术,有点邪门,人马合一得像长在一起!”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令行禁止。”

郑小刀补充道,他观察最细,“为首那家伙,至少是武者八重,身上血腥味浓得化不开,绝对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狼!”

阿依娜清冷的声音响起:“他们身上,有很淡的…血腥祭祀的味道。和狼神山外围的感觉类似,但驳杂微弱得多。”

秦烈眼神幽深。拓跋宏,看来不仅找到了唤醒力量的方法,还在尝试将这股力量扩散到他的精锐部队身上!这比预想的更糟。

他不再说话,只是催动马匹,默默加快了速度。风雪扑面,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

腰间的青铜古镜碎片,那丝冰冷的震颤并未因远离游骑而平息,反而随着靠近西北方向,变得愈发清晰和…活跃起来。

仿佛黑暗中的灯塔,无声地指引着通往禁忌之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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