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望着殿中那密密麻麻的法宝灵气,就算冷静如她亦在此刻被震慑,平静的心境仿佛被大炮轰打了一般,炸的惊涛骇浪。
她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从来都是贫穷的,若不是天生神识强悍,对天地感知更加敏锐,于符箓之道上颇有天资,就凭她手里那点资源,连无问刀都养不起。
她就像是荒漠中干渴的旅人,揣着手里那壶水,要独自一人走过漫漫长路。
所以一切都要小心谨慎,所有资源都要谨慎分配,不然在遇到不可抗拒的危险时,她应对不当恐怕就会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而现在,有人端着一湖之水,递到她面前,和她说,随便喝,随便选,这怎么能不让文若心动,怎么能不让她动容。
文若瞪着那双异色双眸,像是忽然得到庇佑的猫,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她咽了下唾沫,下意识的朝展架旁走去,可才行了一步,她便强制停了下来。
文若伸手扶额,低头不去看那些法宝,在心中掀起贪欲的瞬间,便被理智扇了下去。
此地情况不明,纵然眼前这少年可能与吉有关,但他总归并非是吉。
若又是玄城幻境,又是另一个许言,现在只她一人,这秘境已吃过一次亏了,再设下的陷阱,恐怕她再也无力逃脱。
不可贪心,妄送性命。
文若站在殿门口,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少年手持玉笔悬空对那桃木牌书写着什么,姿态飘逸洒脱,笔似游龙。
本是用来转移注意力的,可文若却很快便看的入了迷,
她修习符箓本是窘迫下的无奈之举,可她似乎生来便擅长此道,虽自学亦小有所成;而后随着神识的变强,她在符箓之道上更为精进。
符箓,是以灵力构建特定的纹路与天地产生共鸣,由此可借用部分天地之力归己所用,故而在制作符箓时,需凝神静气,不得有一丝杂念,且与制作者对天地、自身之道领悟有关。
若非如此,符箓便不可成!
文若神识浩淼,历经生死后心境自然亦非比寻常,故而她就算是在战场厮杀那样极端的环境中,也能以天地为案,自身为笔,悬空制作符箓。
虽然这样制作的符箓基本都是五阶以下,但架不住她做的量大,且这一点就算是化神大能亦不可能做到如她那般。
文若虽从未与人炫耀,却也是以此为傲的,可在此时,她看着那少年执笔书写的模样,却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因为精通,所以她自然能看出少年使用的便是符箓之道,而且是高妙于她几倍的符箓之道。
文若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之人的笔,神魂神识,皆沉迷其中。
她的心神皆随着那笔尖勾勒的一笔一画而震动。
天地之间仿佛只余下了她与眼前的笔,她看着那笔与天地沟通,却不是恳求,而是更直接的,更赤裸的。
言语,亦或者说是调用!
天地之力随它所意而动,就像这它本身就归属于那只笔,只要笔想,就可调动一切。
无需自下而上的‘借’,而是它看到了天地之力,于是便拿来使用!
这天地之力本就如同无处不在的灵气一样,本就是自然的,是天地循环运转的一道。
它并非高不可攀,无法触及之物,本就是任由凡人予取之物。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文若脑海中仿佛有灵光爆炸,神魂皆震,那支笔也从她眼前消失,她独自一人矗立于天地之间。
她看到云气从山脉中飞升,汇聚于天际,雷光在云中汇聚;她看到游鱼从水中跃起,泛起的水珠晶莹,有飞鸟直下而自衔鱼而起;她看到溪流冲刷过岩石,汇入江河,汹涌着冲入海面。
袅袅青烟从村落中升起,孩童蹒跚学步,从村头走向村尾,在时光的催促下变作耄耋老人。
她看到风吹起的沙粒汇聚成山,看到天地万物遵循着自然又寻常的规律,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这是天地之理,亦是符箓之道!
文若只觉身心皆是一清,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玄妙的感受,原本飘渺高束云端的某种东西,为她展露出了一部分本质。
她双眼清明,此时的感受一如与巴月签订契约后,有巴巳蛇加持的自己。
仿佛,只要她想,天地皆愿助她一臂之力。
玄妙之气从文若周身散发出来,那是她与天地之间的共鸣。
原本正在修持桃木牌的少年瞬间察觉到了此异样,他整个人几乎扭转了九十度看着文若瞪大了双眼。
“那是,感知到祂的‘祝’”
无尘双手合十,冲那巍峨巨物执弟子礼,漆黑坟墓中有含糊不清的声音传出,震耳欲聋,恍若雷鸣。
带着无边的威能与污染,只听闻一声便能震颤神魂,让人不敢直视,不可听闻。
那声音的余韵蔓延,在平静的灰烬长河中掀起无边波澜;直面那声音的无尘面色发白,却依手持禅杖,坚定的朝那漆黑坟冢中走去。
得到允许的他并未被那些山石阻挡,轻而易举的进入了其中。
穿过无尽黑暗,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绕着他转动,似乎有无数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传达着常人无法理解,无法明悟的信息。
他微合双目,封闭了除了眼的其余五感,只抬步朝那巨人走去。
直到眼前出现一轮巨日,恍若星辰,悬挂于空,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芒。
巨日之下是六具漆黑棺椁,每一具都有百丈之高,被无数灰白锁链捆绑,悬空而立。
棺椁上绘制着繁复又神秘的符文,像是一个遗失的精妙阵法,古老威严,本应是神圣浩淼,却因那棺椁中溢出的浓郁黑气而扭曲,恍若攀附其上的手足,泛着阴冷的死意。
棺椁下是一颗宛如山岳般的蛇首,半倚断崖,残破的玉白鳞甲上有月华流转,祂双眼紧闭。
眉心处有流光运转,内里金丝缠绕,似困着未熄的九天雷霆。
吻部嶙峋的骨骼裸露处,有莹紫灵芝攀附而生,芝伞吞吐云霞,氤氲间似有仙鹤虚影。
往下是一道横亘了半边身躯的巨大伤口,恍若峡谷沟壑,可见内里参参白骨。
有黑紫魔气沾染其上,如附骨之蛆一点一点的侵蚀着那仙躯血肉。
腐肉处偶尔能见蠕动在其中的怪异生物,他们隐匿其中,贪婪的妄图将这蛇身尽数吞噬。
巨躯盘绕在三座孤峰之上,首尾相接。
再往下看去,越来越多的伤口划破白玉鳞甲,脓血不止,缓缓流淌,皆汇聚流淌自蛇身下的寒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