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宴余音未散,太子府与朝中却皆未敢松懈。
林婉儿一言一语虽未点破,但她的布局之意,早已昭然。
——东宫虽立,储位虽定,但在凤后眼中,帝统之局远未终结。
宴后三日,一道密令悄然由凤仪宫发出,召入宫者,并非重臣,而是——礼部尚书许砚。
许砚,素与东宫关系疏远,历来奉守中庸之道,既不附太子,也不亲凤后。
是以他受召之事,尤显蹊跷。
当夜,他自礼部悄然进宫,入凤仪殿偏厅,避人耳目。
林婉儿身披夜纱,坐于帷后不现真容,语气却清冷:
“许尚书,今日请你前来,是为一事私议。”
许砚躬身:
“臣不敢,愿听凤后吩咐。”
林婉儿徐徐道:
“帝位之传,历来重血统亦重才德。”
“太子立储已有先帝遗诏,然先帝命太子册立之时,尚在襁褓,未见人心。”
“今太子虽立,然清王之德,亦为人称道。”
许砚闻言,心中陡震:
——这是凤后在重启储位之争!
他沉默不语,林婉儿却已继续:
“礼部掌天下礼制,册立储君,亦需礼部主持。”
“若有一日,朝野有异议,本宫希望,你能居中调衡。”
许砚叩首:
“臣乃臣子,不敢议立君之事。”
林婉儿冷声:
“你若不应,本宫自会有人应。”
她抬手掷下一封封笔墨未干的奏本,许砚展开一看,赫然是——
太子政务批示中数处“律断失当”之案,皆为中策堂与沈归所审。
其中竟列有数条“越权行诛”“未议擅迁”的罪责。
若这数本递上御前,即便太子不废,也将大伤威望。
林婉儿语气如冰:
“我只让你在朝堂上多一句‘中立’之言。”
“你若不说,便是与他同案。”
许砚额头冷汗涔涔,只能低头应下:
“臣……谨听凤后调遣。”
与此同时,另一头——太学之中,清霁独坐竹窗之前,收到了来自南郊的一封密信。
信中,署名“桑仲”,乃是前朝遗臣,曾任谏议大夫,今为道院山长。
信极短,只写两句话:
“林氏再动,欲分帝统。”
“君主之道,不止于位,更在于人心之归。”
清霁拢信入袖,沉思良久,转身入书阁,开始查阅太祖年间帝位争议记事,通宵未歇。
白芷衣察觉异样,低声道:
“你已料到她要动了吗?”
清霁抬眸,眼神如霜:
“她的手,从未真正收回过。”
“她让元君立太子,不过是先给,再拿,叫他永世感恩。”
而东宫之中,凤元君也接到了沈归暗中递送来的线报:
“许砚夜入凤仪,语出密议,疑有策动再议储统之意。”
凤元君捏信而立,眼神如刀,沉声道:
“她终于还是要走这一步。”
“是要我亲手废了母亲,还是,要我亲自断我兄弟之路?”
沈归问:
“殿下有何打算?”
凤元君缓缓道:
“若她再启帝统之争,朝堂将乱,宗室不稳。”
“我不能等。”
“明日起,密调两卫入东宫,封闭宫门,遣人入宗正司,审查宗室在京往来。”
沈归一愣:
“您是要……”
凤元君抬眼,冷然一语:
“先她一步,布我之局。”
“若母后不肯收手——”
“那就让这江山,看看太子之怒,可震凤仪!”
当夜,太子密诏传下:
—内卫统领更换,由沈归亲兼;
—宗室文录重整,清霁代领宗正监调查宗亲;
—三司上章不得未经太子印玺私呈凤仪宫;
—东宫讲忠堂,设“禁谏封院”,暂绝密谏外流。
一切如疾风骤雨,未发一声,却步步锁喉。
而林婉儿得知之后,却并未惊怒,反而轻笑:
“他终于也会先发制人了。”
她静静放下一封密章,抬手对宫女道:
“告诉东宫——三日后,太后将于乾元殿亲召太子。”
“是母子再见,也是……君臣初试。”
帝统之局,由凤后掀起,由太子接应。
三日之约,是攻,是守,是劝,是诛,谁也不知道。
唯有满朝风声鹤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