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的硝烟如同浓稠的墨汁,在天地间弥漫不散,枯黄的野草间还残留着祭天台崩塌时的焦痕,空气中飘荡着刺鼻的硫磺味与血腥气,混合着腐殖质的酸臭,令人作呕。夕阳的余晖透过厚重的云层,洒下一片暗红的光,为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镀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破碎的甲片、箭矢残骸散落各处,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仿佛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一切。
林渊跪坐在临时搭建的营帐内,地面上铺着潮湿的兽皮,寒气顺着膝盖往上窜。青铜烛台上跳跃的火苗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布满裂痕的牛皮帐幕上,忽明忽暗,宛如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情。他手中紧握着染血的青铜护腕,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护腕上被毒藤腐蚀出的凹痕,那是祭天台之战留下的印记,每一次触碰都仿佛能唤起当时惊心动魄的记忆。记忆中,孩童的哭喊、毒藤的嘶鸣、天雷的轰鸣交织在一起,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营地的寂静。林渊猛地抬头,眼神中警惕的光芒一闪而过,手不自觉地按上腰间的短剑。探马疾驰而来,战马喘着粗气,鼻孔喷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迅速凝结,四蹄翻飞间溅起的泥点,在马腿上结出一层薄冰。马蹄扬起的尘土在暮色中画出浑浊的轨迹,如同一条蜿蜒的灰蛇。“报 ——!黄花山发现叛军伏兵,约三千精锐!” 探马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铠甲缝隙里还沾着山间的荆棘,脸上满是疲惫与焦急,嘴唇干裂,渗着血丝。
晁田闻言立刻大步上前,虎目圆睁,身上的铠甲随着动作发出铿锵的声响,金属碰撞声在营帐内回荡。他腰间的虎头牌随着动作撞击,发出清脆的 “哐当” 声,仿佛迫不及待要饮敌血。“末将请命,率五千人马踏平此山!” 他的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充满了战意,脖颈处的青筋暴起,显示出他内心的激动。林渊却抬手示意稍安,目光扫过地图上黄花山的蜿蜒山势。那三道峡谷宛如三条蛰伏的毒蛇,盘踞在地图之上,最深处还标着 “终年迷雾” 的朱砂批注,字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醒目。他想起祭天台之战时,袁福通也曾用假情报引他们入彀,掌心不自觉攥紧了腰间的监军印,冰凉的触感让他愈发冷静,思绪在脑海中飞速运转,分析着情报的真伪。
“备马。” 林渊突然下令,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语气中没有丝毫犹豫。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反对声,此起彼伏的劝阻声让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副将雷开急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大步跨到林渊面前,大声说道:“太子万金之躯,怎能涉险?这必是敌军圈套!” 他的眼神中充满担忧,双手挥舞着,试图说服林渊改变主意。林渊却已翻身上马,寒风呼啸而过,掀起他破损的披风,露出内里沾着毒藤汁液的内衬,那斑驳的痕迹是他英勇战斗的见证。“正因如此,更要亲自确认。” 他的话语简洁有力,眼神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随即一夹马腹,朝着黄花山的方向疾驰而去,十骑紧随其后,扬起的尘土久久不散,马蹄声如鼓点般急促,敲打着众人的心。
十骑沿着蜿蜒的山道疾驰,山道两侧是陡峭的山壁,上面布满了青苔和藤蔓,仿佛随时会有怪物窜出。暮色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面上投射出一道道黑色的剪影。林渊的坐骑突然人立而起,前蹄高高刨开湿润的泥土,赫然露出新鲜的马蹄印,边缘的泥土还带着未干的水渍,在夕阳的照射下泛着湿润的光泽。他翻身下马,膝盖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却浑然不觉。指尖轻轻摩挲着蹄印的纹路,瞳孔微微收缩:“马蹄铁有九齿,这是我商军制式。” 话音未落,身旁亲卫已从树杈上取下一块褪色的织物碎片,正是商军灰布铠甲的边角料,布料上还残留着几道新鲜的撕裂痕迹,边缘处还有暗红的血迹,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
山风掠过,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钻进众人的鼻腔,还夹杂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草木的腥涩。林渊眉头紧皱,抬头望向左侧峡谷。那里的雾气呈不自然的漩涡状翻滚,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搅动,雾气中隐约透出诡异的幽蓝色光芒。崖壁阴影处,偶尔闪过一丝金属反光,如同毒蛇吐信。“假情报。” 他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得可怕,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惊飞了几只栖息在树上的夜枭,它们发出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真正的埋伏在左翼峡谷。这些马蹄印和织物,不过是故意引我们走中路的饵。”
晁田皱眉,满脸的疑惑与担忧,脸上的肌肉紧绷着:“太子仅凭这些就断定?万一中计......”“你看这马蹄印的走向。” 林渊用佩剑指着山道,剑身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剑刃上还残留着上次战斗的血迹。“若是行军埋伏,怎会在如此狭窄处频繁转向?分明是来回拖拽重物留下的。” 他弯腰捡起一块带苔藓的石头,仔细端详,石头表面的苔藓分布均匀,“而且这些石头,苔藓却均匀朝向南方,明显是从别处搬来掩盖真实路径的。”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每一个判断都有理有据,让人心生信服。
就在这时,右侧山道突然传来尖锐的箭矢破空声!林渊瞳孔骤缩,猛地拉缰绳,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一声长嘶响彻山林,马鬃在风中狂舞。一支淬毒箭矢擦着他耳畔飞过,带着凌厉的劲风,在他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钉入身后的树干,箭尾的黑羽还在微微颤动,仿佛死神的羽翼在轻轻扇动。“果然有诈!” 晁田怒吼着拔出长刀,刀刃出鞘的声音清脆而锋利,刀身泛着寒光。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握紧长刀,准备迎敌。却见林渊抬手示意噤声,目光死死盯着箭矢尾部的三翎纹 —— 那是袁福通麾下巫祝惯用的标记。林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们以为引我入瓮,却不知,这正是反败为胜的契机。” 他的笑容中带着从容与笃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林渊翻身上马,对着亲卫们低声耳语几句,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成竹在胸的沉稳。亲卫们纷纷点头,眼神中充满信任与坚毅。十骑迅速分成三组,分别朝着不同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渐渐消失在山林间。林渊独自留在原地,握紧缰绳,目光死死盯着左侧峡谷。那里的雾气愈发浓稠,如同一张巨大的幕布,将一切都笼罩其中。隐约间,传来甲胄摩擦的声响,还有若隐若现的低语声,仿佛有千军万马在暗处蛰伏。他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短剑,心中暗自盘算着每一个细节,眼神中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和对敌人的警惕。山风呼啸而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奏响序曲,而林渊,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