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一颗汗珠滴落在水盆内,激起一圈圈涟漪,噗嗤一声轻笑打破了室内难捱的安静。
饶是百灵也为宝鹃松了口气,下一刻安陵容便重重刮了宝鹃一巴掌。
光可鉴人的铜盆摔在地上,叮呤咣啷地摇晃着就是不肯停下,盆内的水泼出去得极远,打湿了铺着供弘曜玩耍的地毯。
青鸢比百灵警醒些,从方才起便一直提着心,这会儿更是屏住了呼吸。
宝鹃趴跪在地上不敢哭,只求饶道:“奴婢做错了事,请小主责罚。”
安陵容狎昵般用脚尖挑起了宝鹃的下巴,用平静的语气陈述道:“你怕我。”
她歪头好似疑惑:“为什么?”
剧烈跳动的心脏像是要冲破喉咙跳出来,宝鹃用手扒着胸口,努力睁大眼看着小主的嘴唇一开一合,她耳边是鼓噪的轰鸣,已经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她露出一个似哭的笑来,说道:“奴婢不怕娘娘,奴婢敬畏娘娘如神明。”
“敬畏娘娘如神明”
“娘娘如神明。”
“……”
巨大的声音在空荡的殿内一次次回响,青鸢的后颈滚落颗颗汗珠百灵也软软跪倒在地上。
安陵容挑眉:“哦?难道不是因为你就像背叛皇后那样背叛了本宫,所以才害怕本宫吗?”
她收回了脚尖,任由宝鹃的下巴砸在冰冷的地砖上,轻嗤道:“吃里扒外的东西。”
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糊住了眼睛,宝鹃听不见看不清。
三人都以为宝鹃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时,安陵容忽而又扶起了宝鹃,疼惜般说道:“都是我不好,误会了你,可宝鹃,正是因为你是我的心腹,我才下了这么重的手,宝鹃,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吗?”
青鸢看见宝鹃仍在拼命摇头否认自己害怕娘娘,可瑞妃却用方才打过宝鹃的手贴了贴她的脸。
通红的手心和高高肿起的脸颊又一次亲密接触。
瑞妃仿佛已经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哼笑道:“好宝鹃,我就知道,你是个忠心的,”
她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莞姐姐的奴婢算计她,我的奴婢对我忠心耿耿,真好啊。”
殿内无风,青鸢却打了个哆嗦,百灵早已抖如糠筛。
青鸢服侍着瑞妃娘娘上床安眠,一手一个拖着百灵和宝鹃出去了。
就着烛光青鸢宝鹃的耳朵看了看里头,没破,那就无妨,养一养还能听见。
青鸢说道:“去端盆冰水来。”
百灵一愣,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天气渐渐凉下来,冰库的冰也快用完了,但瑞妃这里自然不会缺冰用。
就算是奴婢想支用也是足够的。
百灵很快将冰水放到了桌上。
青鸢揪住还在恍惚喃喃的宝鹃发髻,一把摁进了冰水里,心内默数十个数,再提起来,重复三次后,拍拍她的脸说道:“清醒了就洗洗睡吧。”
宝鹃默不作声站起来和往日一样洗刷干净自己爬上了床。
百灵抓住要出去的青鸢乞求道:“方才小主说我们三个都不必守夜,青鸢你留下陪我睡吧。”
身边有一具柔软温暖的躯体,百灵靠在上面,慢慢睡着了,明日还要早起侍候娘娘呢。
“锵锵。”
“锵锵。”
百灵睡得不实,被缠绕在耳边不肯离去的声音吵醒,身后的床铺已经冰凉,却看到桌旁站着两个黑黢黢的影子。
她弹动了一下,一个黑影无声蹿过来捂住了她想要尖叫的嘴。
是青鸢,比了一个闭嘴的动作。
“锵锵。”
“锵锵。”
月光下,一把巨大的剪子影子铺在桌面、地面上,另一个黑影赫然是宝鹃,她手里拿着把剪刀,在胸口处比划。
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青鸢说道:“白日吓着,犯夜游症了。”
百灵想要去抢过剪刀制止宝鹃越发危险的动作,却被青鸢紧紧箍住。
青鸢的手从嘴慢慢上移,挡住了百灵的眼睛,自己却不曾挪开视线。
夜游症的人被惊扰后会有发疯的可能,她见过几回审讯,对此有了解,宫内的剪子做得非常短,头也钝,就是为了防止妃嫔宫女自戕,伤不到人的。
宝鹃的眼睛是睁开的,神智却是一片混沌,在最深的渴望下,一下下拿剪子戳着自己左边胸口,坚持了许久才放弃,只在胸口留下一个红肿的印子。
咚咚跳的心脏让她好不舒服,于是两根手指伸进喉咙,在舌根处狠狠按下。
“呕”
一滩黏腻黄绿的软物从宝鹃口中滑落到桌上的杯盏中。
宝鹃含糊呢喃:“忠心,忠心……我的忠心。”
她心满意足,重新爬回床上安睡。
青鸢将手从百灵脸上移开,月光下,手心处已是一片晶莹。
百灵咬着被角呜呜哭泣:“年嫔什么时候能去死啊!”
为什么她还活着,她不是很爱皇上的吗,为什么失去了皇上的宠爱,还不去死!
青鸢背在身后的手无法自控的颤抖,她攥紧了拳头,好像也压下了心中那个大逆不道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