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车吊在房梁上,悬在床榻上方不到三寸。
若是在冬日,既不会因为火龙太烫伤到孩子,也能在万一悠车掉下来的时候不至于震到孩子。
安陵容拿着一个拨浪鼓,甄嬛手里捏着一个彩色小球,沈眉庄举着一个布老虎,围在弘曜旁边逗他玩。
沈眉庄脸上带着慈爱说道:“难为咱们来的时候六阿哥醒着,旁的事啊都可以先放放,最要紧是先哄着咱们弘曜玩儿,是不是?”
弘曜“啊啊”叫着,明亮而清澈的眼睛其实看不清很多东西,但对着“咚咚”作响的拨浪鼓和鲜艳的玩偶显然十分感兴趣。
小小肉肉的手在襁褓里抓来抓去,但怎么也挣脱不开,他虽小,可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愤怒地嗷叫了一声,口水从小嘴里流了满下巴。
安陵容拿帕子擦了擦。
甄嬛好奇道:“六阿哥这是饿了吗?”
安陵容知道不是,不过也该谈正事了,便对着乳母吩咐道:“带着六阿哥下去喂奶吧,吃完叫他睡一会儿,小孩子多吃多睡才能长得快呢。”
甄嬛和沈眉庄也会意,让身边侍候的人都先出去了。
安陵容瞟了一眼顺从退出门去的崔槿汐,眼睛眯了眯。
宝娟之前在寿康宫帮着自己的行为并没有引起皇后那边的怀疑,她得到的指令就是“平时要做瑞嫔身边最忠心的奴婢”。
故而,后宫笼罩在紧张氛围下的这段日子,安陵容派她去反向打听皇后那边的事情了。
她到底只是个小喽啰,要紧的事也不会让她知道,带回来的消息是皇后体恤宫中的老人辛苦,让她们出宫颐养天年了。
安陵容对这个“老人”很有怀疑,带着预判辛苦鸦一在晚上到处打探,真相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测。
那些老人不都是在雍王府服侍过的,也不是所有在雍王府服侍过的老人都被赶出宫了。
但在纯元皇后离世之前的那些雍王府带进来的人以及纯元皇后当年进宫请安时接触过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打发走了。
当然,只是路过,或者只是给纯元皇后上过茶那种接触不算。
安陵容留了个心眼,仗着鸦一翅膀不会被困在围墙内,还让它飞出去打探了一二。
发现就这短短几天,已经有好几个放出宫的老嬷嬷投奔京城外的子侄去了。
可这个会在之后告诉甄嬛,因为纯元皇后垂怜过她一次就对相似面貌的人忠心耿耿的崔槿汐怎么还安然无恙。
难不成,就因为她跟在莞贵人身边?
笑话。
崔槿汐,身上颇多蹊跷啊。
而且,好像若有似无的总在挑拨她和甄嬛的关系似的。
她一句话就能道明的和纯元皇后的往事究竟是真是假?
甄嬛在她面前摇了摇手,说道:“陵容,在想什么?”
安陵容说道:“只是见莞姐姐十分信任崔姑姑,有些好奇,沈姐姐身边的采星采月自不必说,我身边没有从家里带来的人也就罢了,怎么我瞧着莞姐姐依赖崔姑姑胜过流朱浣碧了。”
甄嬛说道:“槿汐她在宫中知道的事多些,总要用她,而且最早也是跟我苦过来的,但若说信任,我自然还是更相信浣碧和流朱的。”
沈眉庄点点头赞同道:“这也是应当的,好了,不说这些了,陵容,你可觉得这些日子皇后提起弘曜和温宜公主的次数太多了?”
甄嬛也跟着说道:“若是只提及弘曜,只怕皇后是想要抚养六阿哥,可温宜公主……”
安陵容说道:“不必担心这个,皇上不会让弘曜离开我身边的。”
毕竟这是她和皇帝之间最牢靠的纽带。
她充满笃定的姿态一时竟震慑住了甄嬛和沈眉庄。
一个多月前看见皇帝派来延禧宫的青鸢非要冒着大不敬的罪顶着皇后也要死保安陵容性命那种微妙的感觉又一次萦绕在她们心头。
还有匆匆赶回来为青鸢助阵的苏培盛……
甄嬛按下乱麻似的心绪,回归正题说道:“我想也不是,毕竟温宜公主也总被皇后娘娘挂在嘴上,想来是在刺激华妃吧。”
安陵容说道:“华妃失宠,据说本来皇上都不曾记起要把她也带去圆明园,曹贵人去了一趟之后,华妃便能跟着去了。”
沈眉庄凑近两人低声说道:“据说皇后娘娘从王府里就被华妃压在下面,眼看着有点松快日子,这又没有了,可不是生气吗,华妃侍奉皇上多年不能有一子半女,我看,皇后娘娘是在拿子嗣扎华妃的心罢了。”
安陵容抱怨道:“那也不能拿我的弘曜做筏子啊,温宜好歹算华妃的养女,华妃的气可不都冲着弘曜来了,皇后娘娘她不说平息后宫争斗,怎么还为了一己之私挑拨起来了呢。”
沈眉庄便安抚道:“好了,好了,别生气,气坏了身子皇上可不要心疼坏了。”
安陵容作懵懂状,说道:“啊?”
甄嬛也笑着说道:“咱们可都听皇后娘娘说了,那天不过是太后觉着天热,怜惜你和六阿哥,多留了你们一会儿,皇上就急得跟什么似的去寿康宫接你了。”
皇后是借着青鸢从寿康宫跑去养心殿一事说起的,说要整肃宫规,往后不得有这样不得体的事再发生。
安陵容还为青鸢求情了呢。
她现下也只是淡然道:“皇上不过是惦记着弘曜罢了。”
但凡在安陵容生产时守在外头看完全过程的人,又有谁会相信这样的托词呢。
甄嬛还欲再说,沈眉庄悄悄拍了拍她的手。
安陵容也只当没看见这点小动作。
走出延禧宫,甄嬛并肩走在沈眉庄左边,两人之间难得没有欢声笑语,只是长久的沉默着。
身后两人的奴婢们也互相使着眼色,不知道两位小主这是怎么了。
方才瑞嫔娘娘送她们出来时都还好好的呢。
崔槿汐看了前面两人一眼,放慢了步子,其他人便也跟着照做了。
前头的甄嬛轻声喃喃道:“眉姐姐,刚才在陵容那里,我是不是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