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敬嫔服侍完皇上后便去请安。
侍寝后的每个人都是要被华妃讽刺几句的,除非是丽嫔或者曹贵人。
敬嫔仍是不出声,只像从前那样假装自己是木头雕的。
很快,重新出山的芳贵人便吸引了华妃的全部火力。
她只忍着心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反复提及皇上的子嗣单薄,就为了看华妃掩盖在张扬下的短暂伤神。
皇后只管安稳高坐,看着华妃难过,芳贵人心碎,却仍斗得乌眼鸡一般。
也唯有欣常在的身孕叫她烦心了。
等二人暂时歇了嘴仗,顺势说道:“好了,你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这是何苦来哉。”
不顾二人骤变的脸色,看向欣常在说:“欣常在,你如今身子贵重,本宫这里尚有几盏血燕,你拿了去,如今宫中数你最要紧了,可要为皇上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阿哥才好。”
华妃分明是被皇后的话语伤到,一腔怒火却还是朝着欣常在去了,冷哼道:“莫说未必是个阿哥,就算是阿哥,欣常在也不能亲自抚养。”
她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挑眉笑道:“本宫看,丽嫔倒很合适养一位阿哥。”
这样的话太过分,敬嫔便出来帮忙:“先帝爷那会儿也有送去阿哥所养着的。”
她安慰般看向欣常在,朝她微微点头。
若是送去阿哥所,自然还是亲生额娘照看得多一些。
华妃勃然变色,横眉竖目地瞪过来,敬嫔就又不说话了。
华妃凶悍,敬嫔也只有这么一句话的勇气。
哪怕又被怼了好几句,就是低着头,受尽欺凌的模样。
请安结束,回到咸福宫,如意忙招呼留守的含珠拿一盏碧螺春过来。
敬嫔只是捧在手里出神,两个大宫女以为娘娘又要同往常那样呆坐半天。
不妨敬嫔只略略坐了一会儿,便去了常熙堂。
小喜子和小圆子正在训几只猫狗,要会握手,会坐下,会躺倒,更要能听懂一些基础的指令。
敬嫔摆摆手让他们停下,坐在榻上打湿了帕子帮这几只擦干净爪子,再放到垫子上。
感受到柔软又温暖的小生命,方才被华妃针对的委屈也渐渐平息下来。
她头一次知道原来幼犬的心跳这么快,咚咚咚咚的,甚至来不及数。
一时有些心慌,怕养坏了,问了小圆子,得知这是正常的,才放心。
用完午膳,敬嫔正用筷子夹着肉丝喂乌龟,御前的苏培盛来了。
不仅带来了说好的垫子,还有一本明黄色的折子。
展开,里面细细写着养犬的注意事项。
甚至连狗吃的窝窝头,都分了普通饽饽,菜肉饽饽,小饽饽,奶油饽饽这几种。
敬嫔无言以对,只能站起来对着养心殿的方向遥遥一拜,感叹皇恩浩荡。
然后便和苏培盛面面相觑起来。
苏培盛清清嗓子,又说道:“皇上口谕,赐玉狮狗,月熊狗,银虎狗每日羊奶一斤,钦此。”
敬嫔满脸恍惚地站起来,虚弱说道:“臣妾领旨。”
苏培盛虚扶了一把,略略弯腰,说:“娘娘宽心,皇上吩咐了,过几天还来看您。”
敬嫔不信,到底来看谁啊,就说是来看她的。
但还是端出一副娴雅得体的模样,请苏公公稍稍等待。
吩咐含珠取信纸来,写了短短几句话,隐晦表达了她期盼皇上,便如春苗盼望雨露。
而后,便捏着纸,沉吟起来。
苏培盛见了也不催促。
果然,他看着敬嫔娘娘抱出那三只皇上记挂的小狗来,用爪子浅浅蘸了清水,在纸上留下三个的爪痕。
因是无色,干了之后若隐若现,叫他说啊,比那用墨汁的还好呢。
等他呈上去,皇上见了肯定高兴。
敬嫔将信封好,取了印出来,往上一摁,这才交给苏培盛带走。
养心殿,苏培盛瞧着皇上愣是对着那方印端详许久,像是忍俊不禁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小心拆开。
看完信后,对着那几个爪印摸索许久。
又原样合上,吩咐苏培盛找个盒子存放起来。
苏培盛特意跑去库房准备找个显眼的盒子的时候,还在想,这人开窍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嘿。
等着吧,敬嫔娘娘要得宠咯。
隔日,皇帝便驾临咸福宫。
看着行礼的敬嫔有一会儿,才亲手扶她起来,嘴上还不肯饶人:“起来吧,夫人,今日怎得不穿玄衣呢?”
敬嫔霎时羞红了一张脸,以宽袖遮面,头撇向另一边,只露出洁白的脖颈和一滴通红的耳垂。
她素日常穿的是泛着灰的绿衣,今日却是一袭碧漪色的旗装,像极了春天河岸边柳树的新叶之色。
只在在胸前点缀了一串绯棠色的粉晶十八子做压襟。
这样鲜嫩的颜色,让她看起来比往常年轻了有十岁,终于符合她本身二十五岁的样子了。
皇上的调侃却是来自那日的一方小印。
是她为自己取得号:玄衣夫人。
玄衣,本指龟甲,玄又为水色,对应北方玄武。
因养了一只大乌龟,她才为自己取了这个雅号。
前儿个要经太监的手,信封上她不愿意留下本名,才用了那个小印。
冯若昭一路捂着脸,只被动地随着皇上走进常熙堂,才放下来。
皇帝见她实在害羞,也好心放过她,只说道:“上回朕让苏培盛送来的折子里有个疏漏,朕忘了写,现下说与你听,那奶油饽饽只许用豆面,不要放一点奶油。朕只是叫惯了,实则该是豆面饽饽才对。”
敬嫔也很把那折子当个正经任务来完成,细细与皇上回禀:“臣妾知晓了,昨儿将羊奶混入面中,又吩咐下面剁了肉糜掺进去,幼犬如今一日三个饽饽,长得很快呢。”
看皇上听得十分入神,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月熊倒是多有要加餐的,三只饽饽不够它吃,应当是体型大的缘故。”
接着叹了口气,忧愁道:“也是臣妾太贪心,见了月熊实在是合眼缘,便带了回来,如今想想,一尺半高的熊,也不知会不会吓到往后住进来的姐妹。”
雍正立刻反驳:“狗是忠诚之物,你好好驯养,不会的。有那胆子小的本也不配入宫。”
冯若昭便一副安心的模样。
皇帝又忽然提到:“朕听皇后说,华妃近日请安的时候对你多有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