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司礼带着满身的失落和寒意回到家，刚下车，就看到颜嫣披着一件外套，正站在门口张望，眉头微蹙。
一看到他，颜嫣立刻快步迎上来，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急切和一丝责备：“你搞什么？出去也不带手机？找不到你人，知不知道我会担心？”
齐司礼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心神不宁，出门时竟连手机都忘带了。他看着颜嫣在暮色中带着担忧和关切的眉眼，听着她絮絮的责备，那颗在陆臣会议室里被冰封住、充满了无力感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一点点回温。那种被珠珠排挤在外的恐慌感，似乎也消散了一些。
他勉强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没事，就是……出去转了转，忘了。”
颜嫣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但看他不想多说，也没立刻追问，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乱的衣领，语气软了下来：
“你最近怎么了？总是精神恍惚的。跟你说话也走神。”她顿了顿，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别总想着靠你把脉那点中医功夫，自己也去医院做个全面体检。上了年龄，不能任性，得多注意身体。”
他反手握住颜嫣的手，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
“好，听你的，回上海就去。”
他低声应道，心中的躁郁和失落，渐渐被这份握在手中的踏实所取代。
齐司礼被颜嫣拉着进了院子，就看到以珠珠、昀儿、霁儿为首的几个孩子正挤在院子的石桌旁说说笑笑，气氛轻松。看他进来，孩子们都纷纷抬头打招呼。
也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稍外围一点的陆少安和高雯，两人虽然表面上规规矩矩地站着，但藏在背后的手，却已经偷偷牵在了一起，手指勾缠。
齐司礼脚步一顿，心里那种“理解不了”的感觉又冒了出来。这几个小时里，陆少安的态度几经翻转，从抗拒到吃醋，再到现在的偷偷牵手……这速度，这变脸，让他这个思维的人完全跟不上节奏。
他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深究这些年轻人复杂难懂的情感游戏。
进到堂屋，就听见林老爷子正中气十足地跟高雯的母亲高小姐聊天，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
“……所以说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看我家向阳，今年过年就结婚！对象是他现在首长的女儿，两人自己看对眼的，自由恋爱！也是军人，知根知底，多省心！”
正说着，陆少安拿着水杯从外面走进来，显然是听到了这话。他喝了口水，状似随意地走到林老爷子身边，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和不服气地问：
“您老人家介绍了这么多桩婚姻，撮合了这么多人……到底有没有成功案例啊？别光说不练啊。”
这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林老爷子一听，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手里的核桃盘得咔咔响，声音瞬间拔高：
“你个混账小子！我这点老脸、那点人脉，都用在你父子俩个身上了！你还敢来问我成功案例？！我真是……我真是吃饱了撑的！好好的大小伙子，谁不是自己找媳妇？！就你们父子俩，一个比一个不省心，还得劳烦我老人家亲自下场，四处张罗！！”
老爷子这连珠炮似的反驳，带着一股“狗咬吕洞宾”的愤懑，逗得旁边的高阿姨忍不住掩嘴轻笑，连刚进门的颜嫣和齐司礼都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陆少安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摸了摸鼻子，非但没生气，反而有点想笑。
看来，他这质疑精准地戳到了老头子的痛处，最成功的案例，可能还真就是他和珠珠的这两次相亲了。
陆少安又坐回了昨晚那个让他流下不甘泪水的沙发上。姿势依旧，仰着头，望着装饰繁复的天花板，只是眼神已然不同。
昨晚那里盛满了被拆散、被安排的愤怒和痛苦；现在，那里盘旋的则是冰冷的数字、版图和……一种认命后的现实考量。
商业版图比父亲多出一倍……
这个认知让他胸膛微微挺起，那是他能力的证明，是他野心的实现。
嗯，再生几个孩子，似乎……也不错。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如同完成一项必要的战略部署。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院子里，高雯正和珠珠、霁儿他们笑着说话，阳光下她的侧脸单纯，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孩子……应该不会丑。’他冷静地评估着基因条件。
但随即，一个现实的问题浮上心头：
聪不聪明呢？这……
他看着高雯那清澈到甚至有些空空如也的眼神，心里第一次对林首长安排的完美联姻产生了一丝不确定的腹诽：
可真不太好说。
行吧。
这个傻白甜，看着也不错，心善人美，青春活力。说不定来个先婚后爱也不一定。
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将最后那点不甘和挣扎，也一同吐了出去。
陆臣和高老头从陆氏回来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然不同。不再是客套的寒暄，而是带着一种达成了重要合作的默契与熟稔，脸上都带着轻松而又满意的神色。
陆臣走到客厅，目光扫过坐在沙发上、神色已经平静甚至带着点认命意味的儿子陆少安，又看了看一旁安静乖巧的高雯，便以不容置疑的语气，直接对着林首长点点头，也是对着在场所有人宣布：
“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既然两个孩子都没什么意见，那就抓紧把事情定下来。”
他语气平稳“我这边立刻找人看日子，先把订婚宴办了。至于礼仪、彩礼这些，全都按照高家那边的规矩来，我们这边全力配合，绝无二话。”
这话说得极其漂亮，既显示了陆家的诚意和对高家的尊重，也透露出一切细节都已在高老头那里获得首肯的笃定。
陆少安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达成协议。
他抬眼看向高雯，只见她听到订婚二字，脸上瞬间飞起红霞，羞涩地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但那眼角眉梢，却透露出明显的欢喜。
林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一副功德圆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