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就见裴时晏给北风使了使眼色。
而后就见北风三两步退出牢房,又转头将门锁上。
“你都清醒了,还来我这做什么?”老者没好气地道。
裴时晏似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轻叹一声,在老者腿边坐了下去,“等明日再走。”
老者闻言抖了抖耳朵,“你是怕发病吓到你那位小媳妇吧?”
裴时晏薄唇紧抿,默了片刻,才缓缓地道:“为何这蛊发作的时间提前了?”
老者啧了一声,“这蛊是萧恒给你下的,老夫怎会知晓?”
裴时晏眸光顿了顿,七年前的一个晚上,萧恒将他和裴召棠宣进宫,只因有人揭发先帝逼宫那日,是祖父裴玉和放走了齐后主的皇后,据说那皇后肚子里还有个遗腹子。
萧恒大怒,要问罪整个裴家。
是他阿姐抱着尚在襁褓的五皇子在殿外跪了一夜,再加上父亲从兵部卸职,以及他放弃科考,加入了萧恒亲设的暗查寮。
那暗查了寮有个代号,名曰扶灵台。
扶灵,顾名思义,就是送殡的意思。
这扶灵台也是萧恒专门用来剪除异己,以及监视他那几个蠢蠢欲动的乖儿子。
凡是入扶灵台的人,必先服下一蛊。
那蛊半月发作一次,全身死火烧般疼痛难忍,除了解药,只有人血能压制一二。
这是萧恒想出的管理办法,对于有用的人,他会在,发作之前给其解药,至于那些没了用处的,便任其自生自灭。
没了解药的他们就算忍痛撑过第一次发作,后面也会渐渐失去神智。
有些寮使被当成感染疯病的怪物射杀,有些被猎奇的江湖人捉到黑市,失去心智的他们和困兽关到一起,供那些达官贵人取乐。
而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江湖杀手的追踪下,解救了这零丁和尚。
又刚好他对蛊虫颇有研究,慢慢教会了裴时晏发作时用内力抵抗蛊虫之法。
而这人又在外又有仇家,于是也安心住在侯府的佛堂,被裴时晏好吃好喝地供着。
有几次裴时晏在办案的过程中身受重伤差点丧命,不愿让侯爷和夫人担心的他便躲到地牢。
许是二人的生活太过遥远,那些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落寞也会吐露一二。
此时,那老者见裴时晏手戴着镣铐倚在牢房土墙,也轻叹一声坐起身,“你今日定是接触了什么东西,刺激了体内的蛊虫。”
裴时晏闻言抬眸,“你是说我入腹的东西中有……”
“不止入口,若是入鼻或碰触,也有可能。”
裴时晏拧了拧眉,似是想不到今日有什么东西是他此前没接触过的。
既然他已经清醒,说明用量并不大。
既然都下手了,为何还有所保留。
这点到为止的做派,好像就是为了让他出下丑而已。
可刚刚她看见了,她会怎么想他?
老者见裴时晏拧眉思索,俨然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气得咬牙:“你平日拿捏我的时候不是挺聪明的吗?难不成你那些心眼子全都用来对付老夫了吧?”
裴时晏:“……”
此时的万年冢,沐浴后的沈清梦坐在梳妆台前擦拭着头发,眸光却凝着铜镜中的自己出神。
“少夫人,在想什么?”紫苏接过沈清梦手上的帕子,上前问道。
“没什么,许是这两日太累了。”沈请梦不打算将太子说裴时晏有疯病的事告诉紫苏。
紫苏见沈清梦不愿多说,也没有再问。
待将沈清梦的头发擦干,又铺好床铺,才从卧房退下,去往偏房歇息。
沈清梦见房门被关上,又翻开衾被下了床。
沐浴前,怕紫苏发现,沈清梦在脱衣时将那两个药瓶塞到了净室的衣柜抽屉里。
这时,她又将那两个药瓶取了出来,她眸光在卧房找了一圈,还是决定找个木盒,放到床底。
做完一切,沈清梦静静地在屋内的圆凳上坐了一会,然而一想到裴时晏在马车里双目通红的模样,又从梳妆台前拿出一根又细又长的翡翠簪。
就在此时,门外蓦地传来西风的呼声,“少夫人。”
沈清梦一惊,急忙将拿簪子的手背到身后,“何事?”
“世子说他今晚有事,不会回来了,让少夫人早些歇息。”
“知道了。”沈清梦后怕长出一口气。
直到听见西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沈清梦又回到床上,将那翡翠簪藏到枕头下。
第二日,沈清梦给江氏请安后像往常一样出了门。
紫苏和西风也如往常一样跟在她身后。
不过,这次沈清梦没有再用上次让西风找图纸的伎俩,而是在收铺子的期间,让紫苏单独去找屈风拿图纸,实则是将第二份遗产先转移至下一个要去的茶馆铺面。
沈清梦和铺子里的人周旋之际,是不是抬眸看向窗外,见时间差不多了,带上西风去了茶馆。
紫苏已经在茶馆的雅间等着了。
“小姐,刚刚有位老爷的旧友听说您要来,留了一件粉彩描金的双耳六方瓶,说是一定要请您掌掌眼。”紫苏将面前的木箱往沈清梦的方向推了推。
“打开吧。”沈清梦对紫苏点了点头。
紫苏双手将已经开锁的木箱打开,一尊画工精美、线条流畅的彩釉瓷瓶落入沈清梦和紫苏的视线。
从那粉彩描绘的细腻程度来看,绝对算得上精品。
但沈清梦却莫名有些失望,这不是她要找的东西。
她甚至将那方瓶从箱子里取了出来,眯着眼睛顺着瓶口往里面看了看,空空的不见任何线索。
“这是前朝的官窑物件,应该有好几百岁的年纪,让那位叔伯好生护着。”她道。
沈清梦说完,领着西风去找茶馆掌柜。
而紫苏却是喊来一直等在殿外的屈风,让他把箱子又送回了小院。
临走时又给他一张手帕,这次绣着的,是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
楼上,沈清梦心不在焉地盘完铺子,又去了趟商会,将上次从鸿运柜坊拿到的房契地契挂在转卖的伢行里。
“这位掌柜,最近商会有不少东家都破了产,你这些铺子价格太高,怕是不好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