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很呐!
刘夏子心中暗道。
这位德生大师仅仅是自报法号,他便已经猜出了这位的身份。
早先在他知晓悬山寺方丈法号时,虽然也有猜测,但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确认了下来。
这哪里是什么悬山寺方丈啊!
分明是五年前莫名其妙在悬空寺激流猛退的戒律堂首座德生和尚。
刘夏子想起江湖传闻,传说当年德生和尚离开悬空寺时,曾与寺中罗汉堂首座交手,最终负伤而去。
五年前的德生和尚,可是性情刚烈,正气凛然,全然不同现在的一片安详。
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个嫉恶如仇的佛门护法,变成如今这般超然物外的模样?
“可惜,悬空寺内部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乎没人知道。”
刘夏子轻叹一声,声音几不可闻。
便就是江湖天下阁麾下的百闻阁也不能知晓。
刘夏子就更不要说了。
毕竟他擅长的也从来不是什么信息调查,而是奇门遁甲、占星卜卦、百家技艺。
这些本事虽然玄妙,却解不开人心深处的谜团。
德生大师步伐微微一停,宽大的僧袍轻轻摆动。
布满皱纹的眼角一蹙,转瞬间又继续朝前行走,“百技老人的传人倒是名不虚传,只可惜,你不应该趟这趟浑水的。”
老和尚的声音如同古井无波,却让刘夏子感到一阵寒意。
江河一言不发,垂在身侧的双手却悄然握紧。
他感觉到德生大师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
德生大师再次开口,声音忽然低沉了几分,“江公子,不知你可否记得,我们其实有过一面之缘。”
江河身体猛地一震,眼神惊讶的望着这位悬山寺方丈。
他脑海中细细回忆一番,却发现脑海中完全没有关于这位悬山寺方丈的记忆。
“你应该是记得的,当然,可能你主动选择了忘记,也不是没有可能。”
德生大师转过身来,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却让他的面容显得更加深邃。
他似乎知晓江河——原身的一些秘密,语气颇为的怪异。
“你能活着,并不为奇,老衲只是没想到你会进了皇宫之中。”
“不过你能跟随在殿下身旁,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许是缘分,许是巧合,当然,你们回到青州……”
老和尚的话突然顿住,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德生大师忽然摇了摇头,兀自笑了起来,“老衲有些言多了。”
他转身推开禅房的木门,“请进吧,有什么事情,可进禅房一叙。”
……
“阿弥陀佛,师尊(老师\/方丈)!”x3
禅房内,蒲团上已经落座了几位僧人。
两个年轻僧人,慧光与慧通。
一个中年僧人,留着大胡子,面容粗犷,眼神中却充满了智慧。
见德生推门进来,他们连忙起身,对着德生躬身行礼。
“此乃老衲的两位弟子、一位师侄,慧明、慧光、慧通。”
“请坐吧。”
德生大师伸手请道。
慧通搬来几个蒲团,顺便将房门紧闭。
慧光端来一壶茶水,各自给江河几人倒了一杯茶水。
慧明则是坐在原地,面色平静的看着江河几人。
江河几人落座,捻起瓷杯,抿上香茗。
“……”
江河的目光在三位僧人之间游移,慧明慧通倒是没什么异常。
慧光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表情滞涩、难看,仿佛是听到了见到了什么不该听不该见的事情。
“奇怪...“
“奇怪……”
江河暗自思忖,“先前在山路上与慧光禅师攀谈时,他明明谈吐从容,怎么此刻竟露出这般神色?”
德生大师不紧不慢的抿上一口清茶,神情平静的倏然说道:“殿下此行来的真实目的,老衲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什么?”
莫明空手中的茶盏猛地一晃,茶水险些泼洒而出。
他迅速稳住手腕,却掩饰不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
“方丈此话何解?”
莫明空强作镇定,声音却比平时高了几分,“本宫此行来,只是为了为母妃祈福而已啊!”
殿内烛火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说来也巧,在座诸人皆是心思通透之辈,即便说不上聪明绝伦,却也可说聪明绝顶。
毕竟一半儿都是和尚嘛!
因而莫明空这话一出,在座的其他人都心中清晰了然。
到底还是年轻了些,经不住试探,刚才那一瞬间的真情流露,早已将莫明空暴露了出来。
德生大师枯瘦的面容浮现出一丝慈悲的笑意,他双手合十,宽大的僧袖垂落:
“老衲只当殿下是来为娘娘祈福的好了。”
“老衲只是想说,佛门注重因果,这报应二字,从不会因为谁是佛门弟子就网开一面。”
德生大师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千钧:“悬山寺香火鼎盛不假,但难免藏污纳垢,滋生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过……”
老方丈抬起浑浊却锐利的双眼,“但这些都是悬山寺的内部事宜,外人能不参与就不参与的好。”
这番话说得直白,却又暗含告诫。
德生大师深知,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皇子若是卷入其中,无异于在悬崖边上走钢丝。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变数,也是一个烫手山芋。
可以说,莫明空不能死,甚至是不能受伤。
大离并没有出现什么乱世的迹象,大离的实力也是当下诸国最强,诸多势力最强。
因此,也几乎没几家势力能接受一位皇子身死的代价。
悬山寺不能,悬空寺,同样不能。
悬空寺也只是有两位四品神通境界的高僧坐镇而已,但与大离王朝深不可测的底蕴相比,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方丈,我们也本来就并未产生过参与的想法。”
刘夏子忽然开口道,“此行不过是游山玩水,祈福礼佛罢了。”
“至于中间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与我们无关,不是吗?”
无关,只能是无关。
这句话像一把双刃剑,既斩断了可能的牵连,又暗藏试探之意。
“不过我们倒是很好奇——”
刘夏子忽然话锋一转,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那在山路上袭击我等、拦路抢劫之辈,到底是何人指使,不知方丈可否给个答复?”
山风穿堂而过,吹得案上经卷沙沙作响。
老方丈手中念珠一顿,浑浊的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山贼强盗一事可大可小。
小了说,自然便只是一件小小山贼占山为王、进行抢掠的事情。
事情不严重,也并不值得莫明空等人注意。
但若是往大了说——
刘夏子指尖轻轻划过茶盏边缘,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脆响。
这件事却可直接大到谋害皇子性命、暗中进行叛军造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