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照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他只知道自己躺在地上,可是他的双耳几乎已经听不到了,他动了动耳朵,发现自己竟然也感知不到任何事物了。包裹着自己的,是周身的剧痛。他却说不上来那些痛楚究竟是从那里发出来的,一时之间,他之觉得自己的头、胸都被什么东西焚烧一般,连五脏六腑都在煎熬之中。
他只记得自己在无夜宫中漫无目的地四处走动,接着,巨响袭来,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晚照想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力,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黑盒中。他用力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可是除了疼痛之外,他还得胸口烦恶至极,想要吐,却因为许久没有怎么吃东西,胃里空空的,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的耳边还残留着之前那巨大的轰鸣声,让他觉得头昏脑涨,分辨不出方向。躺了一阵,他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伸出一只手往地上摸索。
自己还在无夜宫中的河边?
还是说已经被暖流冲到了其他地方?
他摸了一下自己,知道自己身上是干的,于是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摸索了一阵,还是觉得头疼得如万只针一起扎下去一般,又捂住了头,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在疼痛间,他依稀感受到有人扶住了自己,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可是他双耳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甚至是什么人在说话也听得并不清楚。
是雪儿?
她来了?
不,不对,她应该在寒山才对。
虽然之前每次遇险她都在自己身边,但这一次应当不是她。
可是,身边的人是谁?
晚照张开双唇,拼命地想说什么,但是喉头中发出的声音翻来覆去都是“雪儿……雪儿”几个字。
说着,他又痛苦地抱住了头,大喊一声,又晕了过去。
秦川在他身边抱住他,大声唤道:“阿照师兄!师兄!阿照!是我啊,秦川啊!阿照!阿照!”
见晚照又晕了过去,不由得心急如焚,连忙唤来身边的护卫:“你们可有懂医术的?他们的耳朵最为敏感,受不了那么巨大声音的刺激,眼下他们个个都受了重伤,如今可如何是好?其他人倒也罢了,阿照师兄可不能出事……”
几个护卫听见晚照醒了,又听闻秦川唤他们,也都围拢了过来。只见他们脚下秘密麻麻躺着数十个地下人,包括青芒,还有跟着过来的青龙部的,全部都在地上昏迷不醒。
原来这里是无夜宫附近浅水潭所在的地下层。
秦川他们在漆黑的地上点了一个火堆,可又害怕这里还有蜈蚣会出现,留出来的火光很暗,照得每个人脸上都影影绰绰。
这个浅水潭的地洞因为以前可以捕食蜈蚣,大部分的地下人都生活和聚集在这里。后来浅水潭中的暖泉也发生过一次大喷射,将上方的厚厚一层绕指柔冲刷得干干净净,于是里面的蜈蚣和食物链都大规模迁徙,这里也荒废了许久。
如今无夜宫里暖泉突然向上喷发,巨大的喷射力和地宫下面的孔隙产生了巨大的共鸣声。
这对秦川等地表人倒是无妨,但地下人对巨大的声响都十分敏感,站立着的立刻倒地不起,躺着的则再也没有醒过来。情急之下,秦川等人将晚照他们抬过来这里。
这里离无夜宫不远,但是声音却不大能穿透到这里来。这样大规模的暖流喷发让浅水潭也被搅动了,潭底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上面也蒸腾着热气,看起来诡异万分。
但眼下顾不得这么多了。
从另外一边,还有一些护卫抬着几个地下人陆陆续续地过来,抬了这么远,一个个都累得气喘吁吁:“秦长老,无夜宫那边那些地下人都没有意识了,都要抬过来吗?只不过好些人都没救了,耳朵里都是血,仿佛一下子心脉都被震断了。”
秦川看了地上昏迷不醒的那一排排躺着的地下人,摇摇头:“这几个也不行了。阿照师兄也受伤严重,这可怎么办才好?”
有护卫说道:“这里没有药,也没有工具,眼下没有什么好法子,我们用布包一包泥土烤热了,热敷在他的耳朵上,瞧瞧会不会好一点。”
又有护卫过来看了一阵,说道:“这里是浅水潭,离无夜宫有一段距离,方才那边暗流喷涌,和地下几个孔窍发生巨大的轰鸣声,传到这里来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只能说放在这里暂且休养着,能不能挺过来只能看他们自己了。唉!”
秦川搓了一把脸,蹲在地上,一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拼命撕扯:“都怪我,在采泥场的时候阿照师兄已经发现了暗流在涨潮,那边的器具都被潮水拍打得粉碎,却不曾想起来暗流冲射时如果压力太大,会发出巨大的声响。当年明明在紫霞庄经历过,也亲眼见过他会受不住刺激,怎么如今却一时想不起来?若师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难辞其咎……”说着,鼻子一酸,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一路上他们经过数次流寇的袭击,士气本就低落,全靠秦川给所有人安抚打气。如今晚照重伤,青芒等其他地下人生死难料,堵在胸口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一个人在地上将自己的头发扯得零乱,最后呜呜咽咽痛哭起来。
其他护卫见状心里都不好受,但仍免不了安慰道:“秦川长老,至少我们终于知道无夜宫里发生了什么。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无夜宫里数十万地下人全部一齐死的死,伤的伤。加上外面的流寇和猎人早就虎视眈眈,于是将里面的人全部杀死肢解,又将无夜宫里的东西抢走,这才让造成了我们进来时看到的局面。”
秦川哭了一阵,看了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晚照,强忍心中的难过:“事到如今,也只能看他们能不能挺过这一劫。”说着从地上爬起来,和几个护卫一起去包了几大包土,放在火堆上烤热了,又小心翼翼拿过来敷在晚照的耳朵上。
有人略懂脉象,但看了几个人都不明所以,只觉得受伤的地下人气息乱得很,又碍于他们和自己的身体结构不完全一样,不敢造次,只是将肉汤煮了几碗,分别灌入他们几个人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