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渊的阴风卷着沙砾拍打在脸上,空气里隐约传来几声凄厉的鸦啼。两人甫一落地,鞋底就结上一层冰霜。她们隐匿在一棵高大的歪脖子树下,怒号似的风声自渊底传来,无数暗红色的幽光在雾霭中明灭。
“那些光什么?”云槿警惕地注视着前方,但瘴气遮蔽下她看不太真切。
“是磷粉。”叶怀南在她耳畔小声说道,“这些子蝶在休眠时,会抖落少量磷粉。”她的夜视能力极好,能清晰地看见渊底那些暗红光斑下密布的黑蝶。
“这么多……”云槿的脸色忽变,她紧紧地盯着那些蛊蝶,眼里不可抑制地涌出一抹愠色。就是这些蛊蝶,吸食了阿娘的精魄!她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仿佛要将那股恨意发泄出来。
叶怀南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人的异样,她轻轻地伸出手,覆盖在云槿紧握的拳头上,温柔地抚摸着她的手背:“楚离所做的一切,都会付出代价。”
惨白的月光忽然被黑云吞噬,残月已尽,朔月将至。
渊底气温骤降,刺骨的寒气如把把冰刀裹着冷风逼近。叶怀南运转起护体真气,透过指尖传至云槿有些冻僵的手掌,暖意袭来,云槿睫毛上的细碎凝霜开始融化,滴落。
越往里走,瘴气越重,如一团团浓墨似的浊浆黏在四周,裹着腐叶与霉腥的气息,令人呼吸间都带着作呕的涩味。
“小槿,服下醒神丹。”瓷罐闭合时发出细微的声响,醒神丹很快在体内散发出清凉之意。叶怀南扣住云槿的手腕按在身侧,“记住,无论听见什么,都别回头。”
云槿凝眸点头。叶怀南的指尖白光骤亮,护体真气在她们身上闪烁着白光,那些近身的黑雾仿佛撞上了铜墙铁壁,闷哼着扭头散去。
随着暗红的磷粉逐渐密集,两人的眼前赫然出现一块矗立的巨石。斑驳的石面上刻满了神秘诡异的碑文,墨绿的苔藓伸开长足缠绕于沟壑间,在幽光下似魔鬼尖锐的獠牙,透着吃人的森冷,让人后脊发凉。
“这里面应该就是母蝶栖身之处。”叶怀南目光如炬,通感术顺着巨石遮掩的洞口朝里蔓延开去。她睁开眼,冷冽的眸子紧紧盯着洞穴深处,那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隐隐流动,“小槿,含住玉髓。”
暗红的幽光像细密的血砂洒落在昏暗的洞穴中,给冰冷的石壁和嶙峋的怪石都覆上一层诡异的薄纱。每一点磷光都似一只窥视的眼,让静谧的洞穴暗流涌动,监视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墨黑的瘴气如鬼魅般翻涌,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红,似一道道干涸的血痕,令人从骨子里生出寒意。晦暗潮湿的地缝间突兀生长着大量猩红的花朵,似张开着血盆大口,口齿边的血红与洞内的黑色浊流相映,让人感到无比压抑。
“这些花……好像有眼睛。”木槿在叶怀南耳边颤声低语,她盯着那些妖艳的红,胸腔顿时升腾起一股难言的压迫感。好像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牵引着她靠近,她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
叶怀南也注意到了这些花的怪异之处,它们仿佛在跟着自己和小槿悄悄移动。花瓣上爬满了细小的黑色丝状纹,像密集的蛛网时刻准备着猎杀,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那些丝状忽然开始扭曲,猩红的斑点在纹路间渗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别看,是蝶蛊!”叶怀南瞳孔骤缩,猛地将云槿拽至身后,袖中银光乍现,凝月已经出现在手中。
就在此时,那些猩红花朵突然抖动起来,花瓣如利刃般飞射而出,直直朝着两人袭来。叶怀南反应极快,凝月的剑气如银河般倾洒而出,花刃撞击在银光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碎成无数光点。
“这些花是噬血蝶的蛊盅,用活人精魄所供养。”叶怀南的眼里发出锐利的精光,扫视着眼前的一切,“那些流动的纹路会抓住人心底最脆弱的部分,一旦被它蛊惑,便如砧板鱼肉。”
云槿深吸了一口气,舌尖玉髓骤冷,深如寒潭的双眼浸上一层冰霜。她的丹田处有一团滚烫的气体正在蠢蠢欲动,与口中的冰凉相互交融,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对峙,彼此牵制,却又相互依存。
忽然,更多的花瓣化作利刃飞旋而出,向两人袭来,叶怀南看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挥剑斩向那些花朵。剑芒划过,花瓣的断口处滴下黑色的黏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那些黏液溅到嶙峋的石板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深坑,升起黑灰色的烟雾。
这时,密密麻麻的黑蝶从花丛中蜂拥而出,如一团渗血的黑云朝着她们压来。叶怀南眼疾手快,左手凝结出护体真气拍向云槿肩头,将她牢牢包裹在纯澈的白芒之中。右手指尖迅速掐起剑诀,周身瞬间散发出耀眼的银光。她手持凝月,足尖轻点,旋身而起如灵蛇般穿梭在蝶群之中。脚下游龙步踩着离卦方位,指尖骤然升起火光,和着七道凛冽的剑芒同时挥出,黑蝶发出凄惨的哀嚎,纷纷坠落消亡。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捏住了喉咙,戛然而止,整个洞穴陷入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之中。
叶怀南敛起剑芒,快步移至云槿身边:“小槿,可有受伤?”
云槿摇摇头,“扑腾”一下紧紧搂住叶怀南的脖颈,鼻息间却窜进浓烈的血腥味:“南姐姐,你受伤了?”她的指尖攥住叶怀南沾着血迹的衣襟,神色慌张,声音发颤。
叶怀南垂眸,一手紧紧环住她的腰身,一手替她理了理额前有些汗湿的碎发,温和的笑容自心底泛起:“不是我的。”
啪、啪、啪——
沉闷的拍手声自洞穴深处传来。叶怀南握紧了云槿的手,两人皆凝视着这片黑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拍手声之后出现,在这片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就像重锤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人的心上。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黑影从洞穴深处缓缓地走了出来。这个黑影被一袭黑袍紧紧地包裹着,让人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和身形。但在黑袍的领口处,用金线绣着的一只蝶形图案却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那金色的蝶翼仿佛在微微颤动,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就好像是有生命的一般。
“不愧是先天圣体和天宗首徒。”黑影的声音在洞穴中幽幽地响起,带着一丝阴森的狡谐,“竟还有些能耐,居然能从我的蝶蛊中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