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照的艳阳被深灰色的棉麻窗幔阻挡在外,只有零星光影透过朦胧的山水纱帘在胡桃木地板上撒下几痕斑驳。
当木槿睡眼惺忪醒来时,过敏带来的窒息感已经退散不少,只是残留的乙醇还支配着大脑的眩晕。她揉了揉微微抽痛的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当她的视线逐渐清晰时,惊讶地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
米白悬浮吊顶的金属回字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深棕博古架上的青瓷小鹿摆件静默伫立,窗边雪柳在青瓷瓶里探着素白的花枝,像极了水墨画里未经晕染的留白。床头柜上的莲纹小灯还亮着暖黄微光,光晕里浮动着若有似无的木檀香气——这是南笙的味道。
木槿惊坐而起,月光白缎面被子从肩头滑落,凉滑如春水漫过手臂。她的心里一阵慌乱,开始努力地回忆昨晚的事情——自己好像是去结庐人境开导莫琦男来着,结果自己却喝了酒。后来,好像是南笙把自己带回了家……那自己睡的是南笙的床?
昨夜醉酒后被南笙照顾的片段突然清晰:湿润的毛巾拂过脸颊,南笙手指的冰凉却让自己愈发燥热。自己在她面前的一览无余,以及那人攀上耳尖的薄红,全都历历在目。
想到这,她猛地攥紧被子,耳根腾地烧到发梢,目光却被床头叠得方正的白色睡衣吸引——领口处用金丝线绣着的莲花纹,像极了南笙送她的白瓷杯上的莲纹。
走廊飘来隐约的粥香,木槿的肚子正合时宜地叫唤起来。她套上睡衣,下摆长度刚及膝头,纯棉布料贴着肌肤,带着阳光晒过的松软感和香味,让她很是舒适。
二楼楼梯的转角处挂着幅淡墨山水,笔锋简练得像是南笙讲课时精致的眉梢。
\"醒啦?\"
南笙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围裙带子在身后打了个利落的蝴蝶结。她转身时,木槿看见她眼下淡淡的青黑——昨夜怕是没睡安稳。
“嗯!早上好,南教授。”
\"早上好,头还疼吗?\"南笙走上前,伸手试她额头温度。
“已经不疼了。”木槿微微摇了摇头,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南笙的脸上。她的眉眼依旧清冷,却多了几分柔和,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关切。
\"先去洗个澡吧,水温已经调好了,浴室有新的浴巾。\"随后,她又补充道,“浴室在二楼。”
“好。”木槿挤出一抹微笑,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该做什么,南笙说什么她照着做就行了。
浴室雅而不简,奶白色浴缸边缘搁着琉璃香薰炉,氤氲着雪松精油的气息。木槿浸在水里,看水流漫过手腕时荡开的涟漪,突然想起昨夜这人也是这样半跪着替她擦去额角的汗,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冷白的小臂。这一切似乎都太不可思议,自己竟然来到了南教授家里过夜,还泰然自若地霸占了人家的床,现在还躺在她的浴缸里。
浴室里渐渐升高的温度让木槿的脸蛋开始发烫,拍了拍自己的脸,不能再想下去了。
回到客厅,南笙刚好端着早餐过来,腰上的围裙还没来得及取下。
木槿一时间愣了神,她见过课堂上不苟言笑的南笙,见过办公室温柔体贴的南笙,见过花丛间宛若谪仙的南笙,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厨房里忙里忙外的南笙。
“我给你熬了粥,喝了酒吃点粥对胃好。”
“好,谢谢南教授!”
听着南笙的话,木槿心里暖暖的,她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哇,好香啊!”
闻着这粥散发出来的米香气,木槿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这是南笙亲自为自己熬的粥,虽然只是一碗米粥,但木槿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南笙并没有直接将粥端给她,而是用骨瓷勺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又吹。
“来,张嘴。”
“嗯!”木槿微微张着嘴,脸上迅速涌起一片红晕,像被染上粉色的云霞。
温热的粥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米香和南笙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她呆呆地看着南笙,忽然想起南笙喂她吃虾的情景。
南笙似乎总在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尽管这份关心没有署名,但自己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
“这粥真好吃!南教授,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一口入喉,清香中带着甜意,让人忍不住还想吃第二口,第三口……
“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些养胃的食材。”见她吃得开心,南笙也跟着开心,“有粳米、小米、薏米、紫薯和山药,打碎了一起熬煮就可以了。”
“没想到南教授教学厉害,厨艺也那么了得啊!”
木槿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嘴角和眼角都扬起了幸福的弧度。
南笙则是满眼宠溺地看着她:“那就都吃完。”
“好!”
木槿拿过勺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慢点,小心烫。”
南笙无奈地提醒着,眼里也满是笑意。再度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已经没那么烫了才终于放心。
“真好吃!”木槿心满意足地放下空空如也的瓷碗。
见她吃完了这一碗,说明胃口没有受影响,南笙的心里更加舒畅了。
“还吃吗?锅里还有。”
“已经有点撑啦。”木槿摸摸肚子,笑着说道,“南教授你煮的粥是我吃过最香的粥。”
“多谢夸奖。”南笙难得笑得咧开嘴,“我也是第一次煮。”
“不会吧,第一次煮就这么好吃!”
“是你不挑食。”
“才不是,是真的很好吃啊!”
“真的没有夸张成分?”南笙笑着问道。
“绝对没有!”木槿忽然起身,走到厨房又添了半碗,“不信,你尝尝。”她边说边舀了一勺,轻轻地吹了吹,然后递到南笙嘴边。
只是当勺子接触到南笙的嘴唇时,两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下,这个勺子,是木槿刚刚用过的。当木槿察觉到不对劲时,正准备撤回,但南笙动作更快,在她之前张嘴含住了骨瓷勺。
“嗯,的确还不错。”
木槿的脸上泛起了桃色,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吧,我就说非常好吃吧。”她看着南笙,眼里的喜欢只增不减,“果然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夸奖。”
哈哈哈哈,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笑得合不拢嘴。
“你先吃着,我去把被子洗了。”南笙温柔地说道。
“我去洗吧。”她起身拉住南笙的手腕,“从昨晚到现在,我已经够麻烦你了。”
南笙转过身来,仔细地看着她,久久才说出一句话:“我不觉得这是麻烦。”然后转身走向洗衣房。
木槿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是说不出的甜蜜与慌乱。
过了一会儿,她也跟了过去,站在洗衣房门口,看着南笙熟练地把被子放进洗衣机。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南笙身上,给她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美得让木槿移不开眼。
“你半夜流了很多汗,被子湿了,我就给你重新换了一床。”
南教授她,半夜来看过我?这样说来,她晚上是不是都没怎么休息,一直都在照顾我?
“你,一夜没睡吗?”看着南笙眼底还未消散的淡青色,木槿一阵心疼。
“别担心,睡了的。”
南笙可不会告诉她,自己每隔十分钟就来给她换毛巾冷敷,用棉签沾水为她的嘴唇保持湿润,确保她的体温稳定在37.2°c以下才稍微合了合眼。
看着南笙忙碌的身影,她不禁感到一阵愧疚。她知道,昨晚南笙肯定做了很多事情,才能让自己那么快退烧。而且,今早她还早起给自己熬粥,这会儿又在清洗被褥……感动与自责如双生藤蔓缠绕在木槿心底。
她默默地注视着南笙,心中的情感如潮水般涌动,眼里不自觉地溢出温热。她突然意识到,南笙对她的关心和照顾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她的内心深处难以言喻的悸动冲撞开囚牢的枷锁。
此刻,她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南笙。
这一举动让南笙有些惊讶,她的身体微微一颤,僵直地站在原地,抱着被子的手悬停在半空。
“南教授,谢谢你。”
木槿把脸颊轻轻地贴在南笙细腻的后背,她是真的很喜欢她,也是真的很感谢她,南笙对自己做的一切,不管是不是出于喜欢,木槿都已经很满足了。
她要的不多,只要南笙能在自己身边就好,她也想为南笙做很多很多事情,就算做不了什么大事,也想为了南笙而努力变得更好。
感受着后背传来的温暖,听着木槿对自己说话,她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好一阵,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她轻轻覆上腰间那双柔软的手,转过身对着木槿说:“傻瓜,跟我不用说谢。”
说罢,轻柔地将木槿的额前的碎发别至耳后:“答应我,以后别喝酒了。”
“嗯!我答应你,不喝了。”
她本来也是不喝酒的,只不过昨天为情所困,只想到借酒消愁这个下下策。
没成想自己因祸得福,还被南笙带回了家,想想都觉得自己太走运了。
回忆起不管是卧室还是浴室,里面的物品都只有一个人的,木槿猜测南教授应该是自己一个人住。
“南教授,你是一个人住吗?”
“对,要检查检查吗?”
“啊,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木槿连忙摆手,唯恐南教授有所误会。
“那你想不想参观参观?”
“可以吗!”木槿激动得双眼放光,参观南教授的家,这简直是自己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呀!
南笙微笑着点头。这个家,一直在等待着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