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由谢将时亲自开辟搭建出来的通道只连接了沈棠梨的寝殿和处理政事的地方,两边都围得严严实实,只有前后两个出口,一目了然。
沈棠梨没花多少时间就来到寝殿这头,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她习以为常地推开门,顷刻间,一股浓浓的血雾将她整个人都吞了进去。仿佛是一头巨兽早就张着血盆大口等在门口,只等她开门自投罗网。
沈棠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浓重的血腥味熏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来到了老地方:圣池。
沈棠梨抓着圣池的边缘,撑起上半身,她看见巨大的月神雕像下站了一个人,月白色长袍精美华贵,金色面具神秘又诡异,这一天沈棠梨设想过无数遍,当它真正到来时,她的心里反而平静得很。
她的表情也很平静,嘴巴抿成一条线,唯有眼神出卖了她。
肚子越来越大后她穿裙子就不喜欢束腰带了,不过她四肢纤细,也看不出臃肿之态,反而越显身姿窈窕,眼若幽潭,肤若白雪,眉宇间笼罩一阵哀愁之意。
那人顿了片刻,终于缓缓揭开了面具。
“看来你对我这张脸,一点都不意外。”他眼里有一股邪气,冶艳非常的脸,似血般的唇,黑到失去了一切反光的瞳孔,阴沉沉的戾气缠绕在眉目之间,像千年高僧都超度不了的妖孽。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给沈棠梨一种天翻地覆的感觉。
她目露哀色:“乌日图,你也想要我的血吗?”
“乌日图”顿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原来你以为我是乌日图?”
沈棠梨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她晴天霹雳,一股浓浓的恐慌几乎摄去她的神魂,她有一种预感,这个男人的下一句会让她万劫不复!
“哎呀,我还以为你多聪明呢,原来是想歪了呀。”他一步步朝沈棠梨走近:“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具身体虽然是乌日图的,但现在却是我在掌控,是因为什么吗?”
沈棠梨浑身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脑海里不断回闪着被谢流西追逐跌进山洞后的事,当时她揭开了那个面具,看到了乌日图的脸,心神俱震下晕了过去。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头这么疼,心也好疼,要呼吸不过来了。
“你既然查了那么多资料,应该已经发现我的不少秘密了吧?没错,我确实活了五百多年,但是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乌日图”蹲下来,满脸惋惜地抚摸沈棠梨的脸,“这五百年来,我尝试了无数种方法,无数次九死一生,我杀过成千上万的人,才终于炼制出一种可以延续寿命的蛊虫,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这种蛊虫有很大的弊端,首先,一只蛊虫只能延寿一年,当然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度,无非就是多杀点人。可惜它只能延长我的生命,却不能保我肉身不腐,你能想象我是怎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腐烂化为脓水的吗?我的皮肉,就像发霉的豆腐一样恶心,有的时候都不用我碰到,它自己就脱离我的骨架,流了一地。一开始我很害怕,只能不断杀人,将他们的肢体缝到我身上,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就是顶着那样一副腐朽的身体,躲到阴暗的地底苟延残喘的。但是有一天,当我从沉睡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的烂肉已经被蛆虫啃食殆尽,露出森森白骨后,我突然释怀了。”
“我决定不再留恋人类的躯壳,用白骨之身行走于阳光下,我苦心筹谋几百年,利用月仙宫的势力培养出一代又一代女皇,只为达到我那个目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乌日图”的脸上出现了疯狂的神色。
“但是!你猜我又发现了什么?我居然看见了我自己!”他癫狂地摸着自己的脸,“这张脸,这张脸就是我的呀,这具身体完全就是为了我而生的!”
“所以我必须得到它!我花了整整二十年,终于发现了这个方法,只要把他的魂魄锁住,我就能取而代之!”
沈棠梨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了,她感觉身边有无数的恶鬼,它们的利爪深深扎进她的身体里,用力拽着她往无间地狱去,而她鲜活跳动的心脏是恶鬼的美味食物,它们在她的心口上划出道道裂缝,恶毒地舔舐着新鲜的心头血。
“呵呵呵……”
“乌日图”似乎很满意沈棠梨的反应,他笑得很开心,像一条毒蛇贴着她的身体缓缓蠕动:“你知道吗,上次你在山洞里发现我的时候,哦不,是我们,那会我刚刚占据这副身体,他的灵魂特别强壮,激烈地排斥着我,让我不得不找个安静的地方想办法把他压下去。可惜我的灵魂经历了五百多年的摧残,不如他的强壮,差点就被他吞噬了,但是你偏偏出现了,哈哈哈哈你出现了,分走了他大半的心神!”
“就在你警惕地试图爬出山洞,几次无功而返脸色发白的那段时间里,其实我们都看在眼里,乌日图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了解他,他同样也了解我,他知道我非杀你不可,所以为了你,他主动放弃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不要伤害你。”
心脏终于承受不住这种剧烈的疼痛,沈棠梨紧紧抓着自己心口的布料,大口大口地喘气,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还能发出这种如野兽般尖锐又绝望的嘶吼声。
“是不是很痛?明明就差一步,乌日图就能摆脱我的控制,可是你却打乱了他的计划,甚至事后还一度怀疑他就是所有事情的幕后指使者,哪怕你已经安全了,也不愿意让人去找他,你以为你懦弱地躲起来,就会一点点忘记他的存在,你以为你已经很大度了没有去追究他的责任,你以为他应该感谢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