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诏和大磬的边境交汇处,有一条滚滚而下的大河。
原本有一座藤桥横穿其中,此刻却被人斩断。
磬国这边的桥头,原本绿油油的草地上突兀地黑了一片,离近了看,才发现是无数个人。
一个手持弯刀士兵打扮的人脸色惨白:“王爷,桥断了,我们怎么回去啊?”
风王亦是脸色铁青,在意识到自己落入圈套以后就已经用尽全力往回走,还是晚了一步,他骑在高头大马上,遥遥看着南诏的方向,低声喃喃:“终于……要来了吗?”
身为皇族,有一桩不被记录在史册的秘辛被口口相传,是关于五百年前的事,那位惊才绝艳的女皇和她的双生弟弟的。
那时的皇族还是如日中天,没有月仙宫的桎梏,也没有各种要人命的秘术,只有一位活跃异常的神明,月神。
神明示下,双生子为灭国之兆。
所有人都以为不详的那个是男婴,大臣们纷纷联名上书要求处死男婴,彼时的女皇不忍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就将还在襁褓里嗷嗷待哺的男婴丢弃在城外墙角,任其自生自灭。
没有人知道那个男婴是怎么活下来的,也没有人在乎,举国上下只记得被取名为姬药乐的女婴在三岁那年大放异彩,引得月神降下神迹,之后五年国泰民安,不受天宅人祸侵扰。
药乐公主因此被寄予厚望,女皇为她建造了一座白色的宫殿,宫殿规模,与皇城不遑相让。
药乐公主搬进去的第一天,就在花园里遇到了一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她只觉得亲切,很想跟男孩一块玩耍。
相比于她大大咧咧明艳的性格,男孩明显逊色很多,而且他的智力也有问题,痴痴傻傻,连话都说不完整。
药乐公主只知道他叫平安,没有姓氏。
在远离女皇视线的那十年里,药乐公主和平安在白宫中一块成长,两人青梅竹马,终是互生情愫。
可是公主生来背负婚约,她十七岁那年被女皇召回宫中,在得知自己登基之日,也是成亲之日时,她绝食三天,哭求女皇不要干涉她的姻缘。
最终女皇不舍得药乐公主受苦,答应了见一见她的心上人,再做决策。
药乐公主终于破涕为笑。
然而,当她再次见到心上人时,他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就躺在女皇的脚边。那张无数次对着她憨憨傻笑的脸变得青紫可怖,七窍流血。
女皇先药乐公主一步疯了。
为了女儿,她亲手将毒酒灌入儿子的喉咙里,十七年的亏欠,十七年的孽障,终于将女皇逼得疯魔,甚至没有给药乐公主一点反应的时间。
在那场无声无息却遍布血腥的博弈中,最终理智尚存的只有药乐公主一个人。
她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推倒神庙,烧毁神像,建立月仙宫势力与月神信徒对抗,研发毒蛊之术用来惩罚反抗者、控制人心,手段之残忍,举国哀鸣。
残忍的秘术就像瘟疫一样传播,最终失去掌控,越过了山川大河,传到磬国境内,彼时磬国刚刚建国,开国皇帝一怒破山河。
当大磬铁骑踏入南诏皇宫的那一刻,药乐女皇抱着心上人的骨灰盒沉眠在地宫里,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南诏皇族短暂的失去了对国家的掌控权,沦为大磬的奴隶,可能是南诏实在地处偏僻,榨不出一点油水,磬国最终退兵,将皇权重新归还,只是留下一条铁律,皇族男子不可掌权,否则大磬铁骑将去而复返。
南诏皇族自然不可能将如此屈辱的事大肆宣扬,他们连夜商量出一个对策,就是以死去神明的名义,来颁布这条铁律。
风王从思迅中回过神来,深深叹了口气。
他将所有的罪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如果不是他心存侥幸,如果不是他野心勃勃,非要将兵权掌握在手里,南诏何以沦落到这个地步。
出发前他意气风发,在心里嘲笑沈棠梨的愚蠢,想着等他领兵在磬国土地上耀武扬威地走一圈,再回到南诏时,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就会落到自家手里。
可是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超乎了自己的预料,大磬的兵早就埋伏在边境,等着他倾巢而出后,再悄无声息绕开他,进了他的家门,顺便反手把门关上,不让他回去。
现在的他,变成了无根的浮萍,吹落的树叶,断线的风筝,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磬的铁骑踩烂百姓的农田,踏碎百姓的房屋,像猎食的狼嗷呜叫唤着,肆意践踏着南诏的脊梁骨。
而他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曾经被自己嗤之以鼻的沈棠梨身上。
“王爷,信已经传出去好几天了,不知道陛下有没有收到,要是……要是……”
“闭嘴。”
风王心情烦躁,身后的大军一样人心浮动,毕竟被入侵的是自家的国土,那里有他们的妻儿父母,他们手握刀枪,学得一身武艺,事到临头却不能保家卫国,何其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