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春,楼顶的积雪融化,那些被寒冰胀开的缝隙,比去年更大一些,一场雨落下,棚顶开始零星的漏水了。
拿了两个盆子去接。
叮叮当当的。
天空灰白的,远方烟囱吐出的浓烟在雨中与天上的云融为一体。
窗台木头花架湿成了棕红色,集水器的漏洞倾斜着雨水,冲在砖墙,淋在雨棚、铜质水舀、水缸盖子,发出音质各异的声响。
一个人吃了晚餐,切了水果,坐在桌前,从暮色到深夜,报告审到眼皮打架。
看看时间,晚上十一点。
给他发了消息,确认出发时间,第三次热了晚饭。
打了个哈欠,留了灯,钻进被窝,再不睡要影响明日的工作了。
睡了不知多久,隐约听屋外水声,大约是他在洗盘子,看看时间,凌晨一点了。
困倦得睁不开眼,却也入不了梦,听他换了接漏水的盆,擦了地,窸窸窣窣换了睡衣。
门开,蹑手蹑脚进来,悄悄掀开被子,平躺下来,翻了个身,长长的叹气声。
然后小心翼翼的,拥抱过来,下巴搭上肩头。
好像一只受了伤的狼,伏在身后疗伤。
咬了咬嘴唇,有些心疼的,轻轻对他说,“辛苦了”
怀抱收紧,吸了吸鼻子,颈上落了一滴泪,然后是压抑很久的,疲惫的,委屈的,郁郁不得志的,被生活压到喘不上气的,独属于成年男人的无声啜泣。
转过身子,拥抱着他,一下下爱抚着他的头发。
听他在耳边说,“公司受点苦情绪还没有崩,回来吃到了热饭菜,看着那些接雨的盆盆罐罐,就觉得对不起你”
摸着他的脸,笑着说,“你觉得简陋,我觉得已经是最好的日子了,何况养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还有我”
两人都足够疲累,聊了几句,互相打气,也就稀里糊涂的睡下。
第二天清晨,六点钟,闻到了葱花爆锅的香气,踩着拖鞋出来,看了眼新换的接漏水的桶,一边走一边顺手把头发挽成了个低丸子。
来到厨房,他在收尾,早餐已上桌了。
他笑着望过来,眼神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关于昨夜昙花一现的脆弱,关于我说过的话。
给他装了便当,切了水果,一起吃了早餐,拥抱,亲吻,挥手再见。
刚刚拿了门口的扫帚低头扫地,门开,抱着又是深深的吻。
与我青年时幻想过的,如绅士般的爱人不同。
他关于情爱的,肉体的,精神的,总是杂糅的。
爱意外显,直截了当,铺天盖地。
无论身在何处,总给人时间流转变速的错觉。
时而白驹过隙,时而缓慢如流沙,时而停滞如默片。
就如刚刚第二次出门,回眸时目光的深情,让我觉得他出门上班,只为了晚上再见到我。
便觉得安心。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类似古镇闻过的,空山新雨的味道。
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碗的杯沿儿,目光游移于茶面琥珀的波纹,破碎的花瓣旋转,仿佛现实之外的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