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在怀里拱啊拱,伸手轻轻拍着,哼着古早的童谣,渐渐转调,改编,随心所欲起来。
改来改去,还是适合哄睡的低音。
卧室连着客厅的缝隙,刚好看到先生的侧脸。
坐在写字台前,专心的写写算算。
嘴巴鼓鼓的,面前是刚刚为他洗好的小柿子。
女儿睡熟,打开手机,翻到昨日那篇,重读一遍,忍不住笑。
接下来是什么了?
打开笔记本,一页页翻过去。
长篇幅变成短篇幅,讲究押韵的句子渐渐青涩,有种时光流转的奇妙感受。
终于翻到了2008年的,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吃过了年夜饭,打了两圈麻将,亲戚们告辞回家。
妈妈站在门边,看了又看,邀我一同回家的话终于没说出口。
爸爸一如既往的沉默,和腼腆又尴尬的笑。
一齐消失在门口。
窗外的烟花不时炸起,厨房那些旧物被间歇照亮,转瞬而逝。
电视播着春节晚会,费玉清唱着《千里之外》
瞥一眼,嗓音轻柔,穿着得体,也许是个正经男人。
与奶奶慢慢理着桌上散乱的麻将,偶尔抓一张猜猜大小。
二小姐开了瓶可乐递过来,“姐,干杯”
白她一眼,“想喝花茶”
从椅子上跳下去,“诶嘿,茉莉花?”
点头,“也没有别的花”
热水烧开时,二小姐正盘坐在地上涂水彩画,壶盖噼里啪啦的弹跳,白猫从阳台跃下,站在二小姐面前。
“马上去,最后一笔,别催”
奶奶靠着床垛昏昏欲睡,手边的花茶散着香气。
窗外炸开的烟火映红了二小姐的侧脸,白猫四仰八叉躺在阳台,尾巴垂着,搭着暖气。
正想着明早要煮个地瓜白粥,手机震动,是他的消息,“看楼下”
站起来,快走几步,又慢下来,二小姐狐疑的张望,“干嘛去?”
朝她摆摆手,“没事,涂你的鸦”
“啥?这明明是艺术”看了看自己的画,又补一句,“抽象派”
站在厨房的阳台,看见他站在雪堆上面,距离有些远,看得不算真切。
然后看见围绕着他的,红色鞭炮摆成的“心”
张了张嘴,想象着一会儿鞭炮响起他站在中央类似自焚的光景。
眼见他点燃了打火机,摆弄着手中的几根,然后摇起了圈圈。
就是那种手摇的,简易烟花一样的东西。
不一会儿又掏出两根二踢脚,塞进砖缝,点燃了就跑,还滑了个跟头。
从开始的疑惑,到被逗笑,再到忍俊不禁,目不转睛。
那雪堆,心型的鞭炮,零下三十度的气温,飘荡的雪花,偶尔飞起的烟火,好像临时搭建的,专为我搭建的,小小舞台。
他是唯一的演员,我是唯一的观众。
依然在笑的,眼角却渐渐湿润,嘴唇抿着,想下楼去抱抱他。
然后眼见他挥了挥手,拜了拜年,朝南走了,又回来,大约舍不得浪费那鞭炮。
二小姐站在了身边,一齐看着他点了鞭炮就跑。
噼里啪啦的,浓烟起了又被风吹散,只余一地暗红的碎片。
张了张嘴,肩膀垮下来,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
二小姐认真想了一会儿,指着下面,一脸正经,“这个花语是。。。他的爱是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