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车上还笑着聊天,走向机场的路上便开始沉默。
陪他取登机牌,办理行李托运。
从并肩走,到一前一后的走。
从看着他的侧脸,到只能看到背影。
告别虽短,再见面也要等到元旦了罢。
望着他终于进了安检的口子,忽然觉得孤独,自己没了去处。
买了杯咖啡,取了返程的车票。
不知何时等来了火车,也不知何时回到了学校。
踏入校园,打开手机,逐条读着陆续收到的,接二连三的讯息:
“是不是舍不得我了?刚分开就想你了”
“机场人还挺多呢,我都有点饿了,你饿不饿”
“本来想买汉堡,有点小贵,就只买一袋饼干”
“刚刚看到一个背影,和你很像很像,高马尾啊,长裙子啊”
“人呢?人呢?”
“啊,要检票了,你到哪了?我挨着飞机翅膀,肯定吵了”
“到学校了吧?”
“隔壁坐了个胖大姨,我要挤死了”
“马上起飞了,关机啦,爱你”
默读着一条条,想象着他说话的模样,脚步轻快,时光流逝也变得具体起来。
回到寝室,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临走时在日历上画个红色的圆圈,是下次见面的日子。
读研与本科时不同,不太想考试的事情,就专注于研究与实验,还有实验楼后面的一小块田。
以及多惦记一个工作生活在一千多公里之外的人。
虽然惦记,却总也不主动联系。
一来觉得有话还是见面说比较好,二来既然异地,许多事说了也没有办法解决的。
我有不爱分享的习惯,他有忍不住分享的欲望,单看聊天记录,就类似独角戏一样的处境。
只有彼此知道,一个真心喜欢分享,一个真心喜欢被分享。
读研的另一个好处,四人寝变成两人寝了。
室友陆续搬出去,有的毕业,有的深造,我却不急,看看日历上的圆圈,一个人也清静,那就到时再说吧。
物件不多,每日出门都带走一点点。
最终只剩下床品三件套,热水壶,洗漱用品,笔记本电脑,常换的黑白灰色系的几套衣服,三条裙子,两双鞋,一个行李箱。
目光在物件上扫过,忽然风吹起白纱,又骤然塌陷,在铁床栏杆上缠出层层叠叠的褶皱。
三张空床静静排列,如同搁浅的鲸骨,褪色的床板纹理,银漆剥落处露出暗褐的木头伤口。
柜门在风里发出吱呀的叹息,半开的缝隙里探出半截毛线围巾,像是被时光卡住尾巴的红色蜥蜴。
盯着地砖上的光斑流转,想起这间屋子从未真正住满过。
像三枚来自不同时区的指针,只在午夜交汇于短暂的圆周。
穿法式衬衫的姑娘总在晨露未散时出门,喜欢吃大萝卜馅的肉包。
短发那位终日裹在实验室的白大褂里,衣襟残留着福尔马林与栀子花混酿的冷香。
至于总在熄灯后絮语的,快乐和难过都不遮掩。
食堂的番茄炒蛋会准时出现在三个不同窗口,自习室灯光在三个楼层此起彼伏地明灭。
我们的孤独如同平行线,只在黑暗降临后偶尔的交谈。
关于各自的故事,人生感悟,暗恋过的男孩。
白纱飘起,终究没有不散的宴席。
想来自己一直喜欢离群索居,喜欢安安静静的地方,却偏喜欢了个吵吵闹闹的人。
让人想起就忍不住笑的人。
算命运吗?
还是必然发生的极小概率事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