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店灯牌在雨幕中洇成朦胧光晕,谢蓝玉引着路风拐进松风巷,指尖轻轻勾住他发凉的小指。
拆迁围挡的铁皮在风里摇晃,像极了老宅阁楼那扇总也关不严的窗。
这是谢蓝玉从小长大的地方,城中村的夏夜总是裹着潮湿的霉味。
锈迹斑斑的晾衣架上还垂着褪色的碎花床单,在穿巷而过的风里轻轻拍打墙面。远处麻将馆的喧闹声被雨幕稀释,偶尔传来的狗吠混着工地塔吊的嗡鸣,像段不成调的老旧磁带。
谢蓝玉忽然停在歪斜的门牌前,雨水顺着他发梢滴落在路风手背上,“看,37号还没拆。”
他睫毛沾着细小的雨珠,声音里裹着某种温柔的震颤,“小时候我总趴在这个窗台,看对面馄饨铺升起的蒸汽。”
这样的环境谢蓝玉早已熟悉,路风却格格不入。
他站在时光的夹缝中,看着谢蓝玉眼中闪烁的星火,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连影子都融入不了这湿漉漉的夜色。
他没说话,跟着谢蓝玉穿过脚手架林立的窄巷,撞见一个穿工装裤的男人。
那人穿着白色背心,肩头纹着青龙刺青,在月光下冲谢蓝玉笑出一口白牙:“小谢!你放心,阁楼给你留着,你什么时候来住都行!”
“谢谢……”谢蓝玉话音未落,男人已经大大咧咧拍上他肩膀,“说这些客气话!”沙哑的嗓音带着熟稔的亲昵。
路风垂在身侧的手指骤然收紧,目光像淬了冰的银针,危险地扫过男人搭在谢蓝玉肩头的手掌。
他忽然想起自己见过这人,那时他开着豪车来这里找谢蓝玉,这个男人就在旁边,塞给谢蓝玉几张现金。
那时候他无所谓,可现在不一样了。
潮湿的风卷起谢蓝玉发梢,路风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冷着脸说:“走了。”
阁楼就在拐角处歪斜的雨棚旁,墙上锈迹斑斑的“拆”字被油漆覆盖。
谢蓝玉任由路风拉着,直到巷口路灯将两人影子拉长又揉碎,才突然开口:“去年在按摩店认识的,人很仗义......”
路风停住脚步,转头时撞进他潮湿的眼睛。雨水顺着谢蓝玉高挺的鼻梁滑落,滴在两人相触的手腕上,烫得像是要灼穿皮肤。
路风喉结滚动两下,松开他的手又猛地攥成拳,指节泛着青白。
“上去吧。”他说。
他一把推开铁门,吱呀作响,走过又陡又黑的楼梯,不到十五平的空间里,泛黄墙纸剥落成世界地图,铁架床上的凉席印着可疑污渍。
路风抬头撞上了低矮横梁,谢蓝玉瞥过,取下了悬在房梁的节能灯,暖黄光线漫过墙上的外卖路线图。
“至少比桥洞干燥。”谢蓝玉掀开防尘布,露出底下码得齐整的泡面箱。
“坚持一下,半个月就能回学校了……”
路风突然从背后环住他,鼻尖抵着后颈结痂的咬痕,声音发颤,“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对我……”
“我以前总说要给你最好的,现在连张干净的床都找不出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收紧手臂,像要把谢蓝玉揉进自己支离破碎的怀抱里,“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不用藏在拆迁房里吃泡面,不用...”
喉结重重滚动,“不用让别人看轻你。”温热的呼吸混着雨水落在谢蓝玉后颈,“你是我的。”
谢蓝玉的胸腔被路风的手表硌得生疼,可他却没吭声。
沉默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没那么糟。”
他扭头瞥见路风发红的眼眶,抬手想触碰,“你不是一个人,我在呢……”
窗外挖掘机还在拆除对面筒子楼,钢筋断裂声惊飞雨燕。
路风突然低头吻住他未尽的话,咸涩的不知是谁的眼泪。谢蓝玉仰头承接这个颤抖的吻,指尖陷进他后颈潮湿的发茬。
“我是不是......”路风喉结在谢蓝玉掌心滚动,“很没用?”
谢蓝玉没有回答,只是反手用力扣住路风的手腕,骨节相抵撞出闷响。
他垂眸盯着对方的手,喉结动了动,突然伸手扯开腰上的皮带,随手甩在剥落墙纸的墙面上。
他低声呢喃一句,“不许矫情。\"
顿了顿,又补了句,“要真觉得没用,就把力气留着找出路。”
路风突然扳过他的脸,吻上他干燥起皮的嘴唇,像是要将满腔的不甘、心疼和眷恋都倾注进去。
良久,他才松开,额头抵着谢蓝玉的额头,气息紊乱地说:“可我就想让你依靠,不想你什么都自己扛。”
谢蓝玉眼神微微闪动,声音有些发涩:“待会睡觉我会靠着你的。”
路风难得露出一点笑,那笑容有些牵强却又满是欣慰,伸手轻轻揉了揉谢蓝玉的头发,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好,我去冲一下,身上太难受。”
浴室传来第三声闷响时,谢蓝玉掀开浴帘。路风正弓着背调试花洒,精壮脊背在狭小空间显得格外局促。他脖颈挂着旧毛巾,搓沐浴露时总碰倒置物架。
路风闻声转过头,脸上还带着未洗净的泡沫,眼睛里却透着一丝慌乱,“没事,我……我就是不太习惯。”他尴尬地笑了笑,又继续拧着花洒的开关。
“要我帮忙吗?”谢蓝玉直视着路风的眼睛问。
“不用,我马上就好。”路风把人推了出去。
他艰难地冲洗完,身上的水珠还没来得及擦干,就匆忙套上衣服。打开浴室门,看到谢蓝玉正整理床铺。
谢蓝玉忽然被腾空抱起,后背陷进刚铺好的被褥时,听见路风闷声说:“这床垫太薄。”
“我以前睡过纸箱......”
“现在有我。”路风用犬齿磨开他衣领,在旧伤上覆住新痕,“以后给你买云朵做的床垫。”
夜色漫进来时,路风正用衬衫下摆擦着谢蓝玉湿发。节能灯管突然闪烁两下,在墙上投出交叠的影。
“宝贝。”他将人整个裹进怀里,下颌抵着发旋,“等回学校......”
“嗯?”
“我们申请校外同居。”路风指尖绕着平安扣的红绳,“我白天去修车厂,晚上接代驾......”
谢蓝玉翻身将他压在床上,月光漏进铁皮屋顶的裂缝,在他睫毛投下细碎的银,“路少爷会换轮胎?”
“上周偷师了老赵。”路风扣住他后腰往怀里带,摸到块凸起的疤痕,“这是......”
“小时候不小心烫的。”谢蓝玉抓过他的手按在胸口,难得地说了情话,“但现在这里装着更烫的东西。”
路风发力将人锁进臂弯,吻落在心跳轰鸣处,“装着我?”
“装着你非要逞强的傻劲儿。”
谢蓝玉憋着笑被他挠痒,两人滚作一团时撞翻了泡面箱。
月光穿透铁皮缝隙,路风用体温烘着谢蓝玉冰凉的脚。怀里的呼吸声突然含糊:“其实......”
“嗯?”
“纸箱比云朵床垫好。”谢蓝玉往他颈窝又埋了埋,“能听见你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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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们不会断更的,一定会更完的,只是最近超级忙,呜呜呜,爱你们